广东,广州府城。
刘大夏派出的心腹家奴刘石阳,在离京一个月后,终于抵达了广州。
上个月,在刘大夏的安排下,终于完成了暗中采用东秦军火的安排。
这同历史上引进西洋火炮技术的操作很相似,当时大明深感来自北方的军事压力,加之又打捞过英国沉船的舰炮。
被英国舰炮震惊的大明文武官们,立马就开始了彷制。只是结果有些差强人意,所以朝廷将目光投向了一直还算恭顺的葡萄牙,希望通过澳门的葡萄牙获得火炮技术,可偏偏朝廷不便直接出面。
于是就有了徐光启和他的弟子孙元化,引进葡萄牙铸炮师,以及葡萄牙炮兵教官,在登州编练的操作。
当时的葡萄牙同大明关系很是不错,虽朝廷没出面,可也不至于太过遮掩。
只是此番,东秦前脚刚得罪了大明,大明又在谈判桌上义正言辞的拒绝了军火贸易,所以为了朝廷的脸面,这次费了不小的功夫。
先是刘大夏通过朝廷掌控开中的便利,通过更改账目,获得盐引。而后再由弘治皇帝批红,使得这些账目查无可查。
然后便是由刘大夏派出心腹刘石阳,前去寻找一个广东商贾作为代言人,通过这个商贾同东秦接触。
之所以选择广东,也是因为刘大夏担任过广东右布政使,在当地颇有人脉,加之广东那边同样是天高皇帝远。
……
事情紧迫,来到广州后,刘石阳没有过多耽搁,径直走向了镇海楼附近的一家府邸。
这叫府邸的主人叫黄崇德,是广州少有的豪商,他们黄家主宗,上上下下有三百余口。
家中在景泰年间也出过几个进士,只是到了黄崇德他爹这一辈,文脉开始凋零。
家族子俊也纷纷喜谈商事,不爱读书,最多也就花钱买个秀才功名。
对于此事,黄崇德他祖父和他爹都是睁一眼闭一只眼,只因为官场的腌臜风气太浓,能当个富家翁反而能让家族平安顺遂。
所以黄家在广州府,一直都是最乐善好施的缙绅,也是颇有贤名的缙绅。
刘大夏为广东右布政使时,往往遇到修路架桥和赈灾时,都需要找到黄家襄助。
仅仅在弘治六年和弘治九年的两场匪乱,黄家就认捐剿银超过三万两。
当想到找中间人时,刘大夏第一时间就想到了黄崇德。
……
“刘管事,那阵风把你给刮来了?”
在黄家大堂等候一阵后,黄崇德笑着从偏门走了出来。
刘石阳忙起身一礼道:“黄老爷别来无恙,此行我是为了我家老爷而来!”
说着就掏出一封带着红漆印信的信,交到了黄崇德手上。
黄崇德忙接过拆了开来,只看了一眼,眉头就紧皱了起来,
“看来此事,我们黄家不得不出面了!”良久后,黄崇德将手中的书信放下说。
刘石阳拱手道:“黄公,此事还请万万谨慎小心,我家大人说了,此亦是不得已而为之!”
“于国有益,我黄家义不容辞,只是这东秦,在下也只是有些许耳闻,且那个地方,乃是福建海面,我一介广东商贾,向来是跑南洋的!”
“此事勿忧,此刻的福建海域已经姓了东秦!任何船只,都可以前往东秦的盐港贸易!”
黄崇德略略松了口气,又问:“东山兄为何会舍近求远,火器一事上,我佛山匠人,铸造的定不比东秦差!”
刘石阳摇了摇头说:“黄公久居广东,不知道这东秦有多厉害!我家大人费力两月之久,彷造的大炮皆是不如东秦所造,所以只得出此下策!”
“可这东秦会出售?”
刘石阳自得一笑道:“之前东秦就有过出售火炮的意向,想必东秦之人极其贪财,加之其需要大量采买我大明的货物,一年所耗之银,数以千万计。所以有机会赚取些银子,东秦定是会欣然答应!”
黄崇德点了点头,他浸淫商场多年,三言两语就差不多听明白了意思。
再结合刘大夏此举,自然猜到是朝廷拉不下面子,而东秦火炮又确实有独到之处。
作为一个商人,他对各路的信息和商品也是很了解的。最近的广东市面上,就有东秦出产的脱粒机、铁器和眼镜。
只是这些商品,都是一些小海商贩卖来广东的,黄崇德也一直没有太上心。
今天这么一听,倒是觉得东秦此地,他们黄家必须去转一转。
“既然如此,我们黄家必定尽力!”
刘石阳满意一笑,从怀中掏出一沓盐引道:“这是此次的酬劳和耗费,我家大人说了,求黄公一定要帮此忙!”
黄崇德接过看了一眼,眼神中流露出了一丝惊诧。
他放下盐引说:“这未免太多了,即是于国有益,我黄家不能受报酬!”
刘石阳将盐引推了过去,笑呵呵道:“黄公受的!我家大人说了,事成之后,需要黄公居中调和的事情,怕是还会有很多!”
黄崇德沉默了一会,点了点头。他诧异的是这些盐引,全是走的开中的路子。
在明代,开中制算是朝廷同商贾的合作,全过程可分解为报中、守支、市易三个部分。
“报中”就是商人按照榜文要求的开中项目,将军需物资供应驻军,而从官府领取到相应的盐引。
一般说来,凡有驻军处均可报中,但各地情况又自不同。永乐以后,报中多集中于辽东、蓟州、永平、密云、昌平、易州、宣府、大同、山西、延绥、宁夏、甘肃、固原等所谓的九边地区。
“守支”就是商人完成报中以后,凭盐引到指定盐场守候支盐,无引支盐或越场支盐均会受到惩罚。“市易”就是商人将盐投入市场,从而赚取大量的钱财。
而走的开中路子,就表明不是正经采买的路子。
他心中有些忧虑,害怕这是刘大夏私人购置的火炮,可仔细一想,又觉得刘大夏不像是会谋反的人。
等刘石阳下去休息后,黄崇德再次拿起了盐引和那封信,又看了一遍之后,这才读出了刘大夏信中更深的意思。
信中有用切口和隐语,这就相当于军中的“字验”一般,相当于一种保密措施。
黄崇德进行解译后,立马惊得站了起来,此事居然是皇上首肯!
不过他不敢说这事是皇上的旨意,因为用了切口和隐语,就证明了此事必须办的隐蔽。
这让他大呼头疼,心里头也是恶狠狠的骂起刘大夏来。
此事摆明了要让他们黄家当冤大头,虽说这盐引有用,可他们黄家绝对不敢亲自去用,只能分散发卖,才能避免引人怀疑。
想了想后,黄崇德将自己的大儿子叫了过来。
“爹,您找我?”
“嗯嗯,你手头的事赶紧放下,立马去召集船只,你亲自去一趟东秦盐港!”
“东秦盐港?这是那里?”
黄崇德交待道:“那是福建对岸,你去了之后,将这封信直接交给那边管事的!还有就是,可以在那边打探一二,若是可以,你就在那边交通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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