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当田五告知李海狗,想让他帮忙解救一个女子时,李海狗才恍然大悟。
他忙追问了一下其他人,这才发现昨晚所有人都有类似的经历,唯一的区别,就是他又听了十几个悲惨女子的故事。
反应过来后,他才后背有些发凉,觉得这宋家实在是太厉害。
他想要抛开宋家,重新去找其他人,可是却绝望的发现,无法开这个口。
因为货在人家货栈里,人家的优待你享受了,人家送来的女人你上了。
而且总不能直接去质问宋家,是不是特意安排女子来套话,他无凭无据之下,这样做只会更加被动。
更别说宋家已经知晓了东蕃岛的大量情况,就算把他们直接踢开,估计也能跑去东蕃岛贸易。
按照短毛大王的尿性,这种送上门的好事,他也是一定不会拒绝的。
这让李海狗郁闷了起来,后悔怎么就没有管住自己。
不过令他安心的是,宋家在第二天,又重新加大了优待,不仅送来了好酒好菜,还特意告诉他们,如果想要出去转转,可以派马车护送。
那个掌柜更是直接送来了三百两银子,塞到李海狗手上后,没有多余的话,只是表示这个买卖应该可以一直做下去。
李海狗这时才感慨,这些豪商没有一个是简单的,这件件事情都是做的滴水不漏。
人家算计了你,偏偏你还有些不好怪罪人家,不仅不好怪罪人家,还隐隐的觉得,同他做生意也不亏,反正人家对你这么厚道。
就这样,李海狗收下银子,默认了这种场面,就等着宋家派出话事人,找他来商定生意的事。
……
而得知还要等上一两天后,他就提出了想去附近的人市看看。
掌柜得知后,立马叫上四个小厮,让他们陪着李海狗去,并告诉李海狗,只要报上他宋老七的名头,许多事情都可以摆平。
李海狗没有多想,同田五一起出了门,在四个小厮的带领下,坐着轿子往人市而去。
大概走了半个时辰,一个叫宋阿福的小厮在轿外道:“李老爷,地方到了!”
李海狗走下轿子,发现这里并不是什么正儿八经的人市,而是一片窝棚地。
他有些疑惑的问:“这里怎聚集了这么多人?”
宋阿福拱手道:“李老爷有所不知,这些人大多闽北来逃荒的,那边紧邻赣州大山,土地贫瘠,匪患严重,今年又遭了旱灾,所以有不少人家出来逃荒。”
李海狗放眼望去,觉得这里至少有六七千人寄居,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挤在这小小的地方。
只是他们刚走进这片窝棚,就遇到了十几个持着棍棒的人挡路。
等到宋阿福说明来意之后,这些人才笑着放行。
宋阿福解释道:“有些地痞和豪强,专门做这些灾民的生意,他们用粮食买下灾民的妻女孩子,又在这里转售出去。你看那边的棺材,也是准备卖给这些灾民的!”
李海狗幽幽的叹了口气,他现在是能吃一口饱饭,自然对这些人更同情,想着昨晚送给那小娘子的银子,他就觉得还不如拿来多帮一下这些人。
“那就没有人施粥吗?”田五问。
宋阿福笑了笑说:“施粥自然是有人施粥,可是施粥每天就施这么多,且如果不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施粥就是惹骚!”
李海狗又叹息了一声:“小民难做啊!”
宋阿福笑了笑没说话,领着他们来到了人牙子聚集的地方。
这些人牙子一看见有客人过来,便围上来叫卖,这些搭起的棚子里,都扣押着不少少女和男娃子。
扫一眼就知道,这帮人牙子,已经牢牢掌握了优质“货源”。这些来逃荒的女子,只要是有些姿色的,大多落在了他们手里,相当于垄断了最好的“货物”!
“客官,您看看这姑娘,水水嫩嫩,别看她瘦,吃了几顿饭后啥活不能干?”
“哎哟,客官你看看,这可是大姑娘,这身段,就是饿瘦了,带回去养几天,用来暖脚多好!”
“客官不喜欢姑娘,那还有俊俏少年,你看看这牙子,机灵的很,买出去伺候人最好!”
……
李海狗听着这些吆喝声,心里头有些乱。
宋阿福却问:“李老爷,您可有什么要求?”
“也没什么要求,就是要多买几个为好!”
“那好!”宋阿福很熟络道:“咱们直接去那些灾民堆里找找看,那些给些粮食就行!”
李海狗心想,这短毛大王,要的不过是人,既然他一直想着收人口,这些灾民倒也是最适合的。
他点头说:“也好!就去看看吧!”
这些人牙子听罢,顿时没有了好脸,一个个都散去了。
宋阿福就领着李海狗和田五,走在了这些窝棚里,只见处处肮脏还散发着一股恶臭。
不一会后他们就发现,有几个固定的地区,聚集着这些想卖掉妻儿的灾民。
李海狗走过去后,发现几个妇女正在发卖自己,由于跟着孩子,所以一直没有人问津。
见到他们过来后,顿时就有几个妇女爬了过来,牵着李海狗的衣摆,不断念道:“老爷买下我吧!我能干活!”
宋阿福看着李海狗纠结的样子,叹息道:“李老爷,您要买她们的话,是铁定的亏本买卖,可您不买她们的话,再有个几天她们就得被抬出去。”
李海狗望着远处就有几具尸体等着抬出去,不由得心里更加不是滋味起来。
田五看着这幅场面,更是都快落下泪来,他们疍户出身,岂能不知道女子出卖骨肉和自己的痛楚?
“狗哥,买下吧!”
李海狗沉默了一会说:“只是这些人买回去,还跟着孩子呢?这……多了几张口,又干不了活……”
“那也总比看着她们死强啊!上了东蕃,那就听天由命,大王要怪,就怪我吧!”田五说。
李海狗叹息着点了点头:“多少钱一个?”
“给几斤米就行!李老爷请先拿五两银子与我!”宋阿福说。
李海狗掏出银子付给宋阿福,他接过银子就跑到附近的一个棚子下。
很快,他就同几个棚子里的伙计,推着十几袋大米走了出来。
周边的灾民见状,纷纷涌了过来,却遭到了十几个拿着刀子的民壮驱逐。
宋阿福打开一袋米后,将其分给了那几个卖身的妇女,每人给了三斤后说:“待会你们就去过契,今后就要跟着李老爷走!”
“贱婢知道!贱婢知道!谢过李老爷的大恩大德,今后贱婢一定做牛做马回报!”
这些妇人疯狂的磕头,一个个都流出了死里逃生的眼泪,她们赶紧生火熬粥,不断鼓舞着身后虚弱的孩子。
李海狗叹了口气,只是再想抬腿,却发现他已经被里三层外三层的灾民给围了。
宋阿福笑了笑说:“李老爷莫慌,您随心挑选就是,这些人不敢造次!”
李海狗望了望这些人的眼神,突然不敢与他们对视,又挑了二十来个孩子后,就匆匆的要离开这里。
他一次带不了这么多人过去,而且他也知道,就算是短毛大王在这里,也救不下这么些人。
只是他刚准备走,脚却被一个人抓住,他往下一看,发现一个妇人正费力的将襁褓中的孩子递了起来。
他愣了愣,本能的将孩子接过。
孩子脱手,下一刻这个妇人脑袋就软绵绵的摔了下去。
李海狗不知所措,宋阿福却赶紧到一旁要来一些米汤,试着喂了这个孩子几口。
好在孩子还知道喝米汤,只是嘴角的血渍,很容易让人想到,那个妇女胸前的血污。
田五再也忍不住,两滴热泪滚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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