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启循声看了过去。
周延儒这时候则朝天启说道:“臣等也只是因听闻建奴大兵压境,即将屠灭西山,陷陛下于令圄,而为社稷起见,才出此下策的,还请陛下明鉴,体谅臣等一片忠心,宽恩臣等啊!”
“你们一片忠心?”
天启冷笑着问了一声。
接着,天启就大声喝令道:“把张存仁押上来!”
没多久,张存仁便被押了上来。
天启便道:“告诉他们,这次你们入关究竟是怎么回事?”
张存仁为了减轻刑罚,此时也不敢撒谎,便道:“东林党的李三才写信给我们辽地边将,说如果我们还想继续吃辽饷的话,就当派兵入关,屠灭西山所有被国舅爷雇佣在西山干活的汉人流民,夺了西山的产业,捣毁西厂和武备学堂。后来,罪员就将这事告知给了翰林周延儒等,翰林周延儒等则唆使罪员直接引虏入关,因为陛下这些日子一直在武备学堂,他要罪员带建奴去,是为了更加确保此次行动万无一失,顺便利用建奴想入主中原的心思把陛下也一同诛杀在西山,或俘虏带走。”
“诬蔑!陛下,他这是在诬蔑!”
周延儒急忙吼了起来。
张存仁拿出了周延儒的亲笔信道:“罪员有他勾结罪员这么做的证据!罪员也没想过有一天要拿出来。”
天启接过了周延儒的亲笔信,接着就看向周延儒:“这就是你们所谓的忠心?忠心到想借建奴之手杀了朕?”
周延儒则哭了起来:“陛下饶命啊!”
“朕知道你们不希望朕继续做这天下皇帝,你们要杀朕,朕能理解,但你们素日屡屡对朕说要施仁政,也说你们是为天下黎民百姓进忠言,结果呢,你们就是这么爱民的?竟然要屠灭在西山的数万百姓!他们错在何处?告诉朕,他们错在何处?!”
天启大声叱问道。
周延儒等不答,只哭着求饶。
天启也没再多问,只进了西苑,在看见梨花带雨的张嫣后,才露出一抹浅笑。
张贵则在回太康伯府前,回头看了一眼,看着这些请愿的文臣开始被厂卫的人抓走,而有些请愿的文臣依旧在不甘地求着饶。
这时候,赵南星突然走到了张贵面前来:“请国舅爷为这些请愿文臣求情!”
张贵倒是有些意外,他没想到赵南星会突然来要求自己为这些逆臣求情。
“本皇亲为什么要为这些逆臣求情?”
张贵因此问道。
赵南星的确不忍这些请愿文官皆被株连九族。
要知道这里面不少都是他东林党人。
而历史上作为东林党的铁杆支持者,甚至带头利用京察之权大搞党同伐异之事的赵南星,不愿意自己东林党因为这次事件更加元气大伤,也就只能孤注一掷地来找张贵。
他知道自己去求情,皇帝是不会替他的。
但赵南星相信皇帝会听张贵的。
“国舅爷还不明白吗,如今这一切都是因您而起的,若不是您在西山大搞什么工业,吸纳了数万流民去,还为献媚于陛下,大力发展奇技淫巧,才使天下正义之士不得不行此冒险之举,可以说,大明如今君臣不和到这个地步,皆因国舅爷祸害而致。”
赵南星激动地说了起来。
“怎么,本皇亲这样做有错?”
张贵没好气地问道。
赵南星回道:“国舅爷应该明白,你这样做是在与民争利!甚至是拉着陛下一起与民争利!”
“你干嘛不直接说本皇亲是在与士大夫争利,何必提‘民’字,本皇亲哪怕是雇个扫树叶的老妪都是给三尺棉布做工钱,你说本皇亲与民争利,本皇亲在争一个老妪什么利!”
张贵说道。
赵南星冷笑起来,低声道:“国舅爷眼里竟觉得草芥之人会是民?”
接着,赵南星又道:“也难怪,国舅爷在显贵之前,不也是草芥之民嘛。”
赵南星说着又直接威胁道:“但国舅爷说的也没错,你这样做的确是在夺天下士大夫的利,而国舅爷更应该明白,如果国舅爷不现在抓住这个机会给天下士大夫以敢袒护读书人的形象的话,那我士大夫是不会允许国舅爷继续这么夺天下人之利的,而周延儒他们做的事只怕也只是个开始。”
“天下之物议皆控于读书人,也只有今日能在西苑门外敢为天下事而鸣的读书人才是天下好男儿,国舅爷不给他们卖个人情,难道真像一直不被士大夫所容,一直被天下读书人针对吗?!”
随即,赵南星就接着问着张贵:“难道国舅爷现在还觉得他们是逆臣?读书人为天下安危言事,怎么能说成是谋逆!”
啪!
张贵一鞭子直接朝赵南星的脸上抽了过去。
赵南星的脸上顿时鼓起一道鲜红的鞭痕,粱冠也被连带着抽飞了出去。
张贵则在抽了后,持鞭指着赵南星道:“你他娘的少威胁老子!这话,你拿去威胁其他勋贵皇亲,或许有用,但在本皇亲这里不好使!”
“什么狗屁读书人,少给老子拿什么士林把控物议来恐吓人,在老子眼里,敢上阵为国杀敌的才是好男儿!其他的,不论是谁,犯了谋反之罪那就是逆臣!”
说着,张贵又对赵南星道:“你最好小心点,别仗着是吏部尚书,就放违例取利,就囤积居奇,就走私通夷,就私铸铜钱!因为接下来我西厂会一直盯着你!让你威胁老子!”
张贵知道这个时代在读书人把持着舆论和思想,而且在读书人用史笔洗脑上千年后,天下许多人都相信读书人这个群体代表着这个社会的良知和正义,包括历史上一些皇帝和贵族,老百姓更是一样,对读书人的尊崇已经深入人心。
但事实上,读书人也不真正代表着伟光正,甚至会因为读了书而更坏!
张贵没有受这个时代的思想影响,自然也不会被赵南星威胁到,甚至他现在只感到愤怒。
因为赵南星现在在跟赵高一样,在他面前指鹿为马,但偏偏他也没多少实力,属于人菜瘾大那种。
所以,张贵根本就没客气,直接抽了赵南星一鞭,且反而威胁起赵南星来。
赵南星很意外,他以为张贵会明白自己的意思,通过为这些请愿文官向皇帝求情而向天下读书人妥协的,结果人家不但没妥协的意思,还直接抽了自己这堂堂吏部尚书一鞭,一点也没有尊重自己这个东林大老、二品大员的意思,乃至还威胁起自己来,竟直言说上阵杀敌的才是好男儿,也没有尊重天下读书人的意思。
“张国舅!你何必如此,有话不能好好说吗?!”
左都御史杨涟有些看不下去,走过来叱问了一句。
张贵持着鞭子指了过来:“本皇亲这里没什么好话,不爱听就别跟本皇亲说话!实在受不了,那就再去请一支建奴入关就是!反正有些事有些人也不是做不出来。”
“张国舅话何必说的如此难听,引虏入关不过是周延儒他们干的,跟我杨大洪有什么关系!”
杨涟回驳道。
“是没关系,那老子看不惯他姓赵的,就要抽他,跟你有什么关系?”
“你要参就参!”
“但本皇亲还轮不着你来教育!等你有本事也养活数万流民,也去擒拿个建奴黄带子,也给朝廷搞来上千万两银子,再来教育老子!”
“不然,再哔哔一句,本皇亲可不管你是谁,直接先抡拳头再说!”
张贵现在算是把道理都想明白了,在这个民智未开的社会里,没谁真的愿意遵守规则,谁拳头硬才决定一切!
杨涟被怼的脸红脖子粗:“你!”
赵南星见此忙拉住了杨涟:“公不必如此。”
杨涟很诧异地看着赵南星:“我!”
接着,赵南星竟主动向张贵作揖道:“是老夫刚才冒昧,冲撞了国舅爷,还请国舅爷见谅,国舅爷刚才这一鞭子不过是误打了而已,老夫岂敢怪罪国舅爷?”
说着,赵南星就看着杨涟,责备道:“公也太大惊小怪了!”
杨涟:“……”
接着,赵南星又对张贵谄笑道:“只是请国舅爷还是不要让西厂盯着寒府才好,寒府从不敢违例取利的,西厂盯着寒府本也没什么,但只是,恐这样会吓到家人,还请国舅爷体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