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贵回道:“没错,就是立宪!陛下可以钦定宪政大纲,明确天下唯汉人和从汉化为贵,夷人或从夷者,皆居其下,而后世之君皆不得违此大纲,否则,天下臣民可共诛之!”
张贵所说的立宪并不是后世所谓的君主立宪,因为他本质上不是限制当下的君权,而是防止将来的君主篡改当今天子的意志,而相当于后面的君王有宪可依。
天启听后神色凝重地瞅了张贵一眼。
忽然,天启吩咐道:“传旨!着太子来见朕!”
接着,天启就看向张贵,笑道:“朕明白你的意思,这和太祖定祖制,令后世之君不得犯是一个意思,但这其实对于后世之君而言,其实意义不大。”
“陛下说的自然是对的,但这样做也不是说一点用也没有。至少能管住一些不锐意革新、只想墨守成规的后世君主。另外,对于真的想复周礼的君王而言,也并不能说对他一点阻力也没有。至少建文的一系列崇儒轻武之举,是真的被成庙给阻止了。”
张贵说着就道:“以臣愚见,陛下钦定这样的宪政大纲,对陛下的意志在千秋万代后继续得到执行,或多或少还是有助益的。哪怕后世之君真的弃了这个,但至少,也能让后世君王通过这种方式知道,他们的先祖,也就是陛下这位中兴之君,真的有以这种方式让大明伟大过!陛下,有这个宪政大纲,和没有,还是有区别的,至少他能为后世多一分参考。”
天启听后,半晌未语。
“父皇,舅舅!”
“殿下!”
太子这时奉召走了过来。
天启一见他,就起身问道:“太子,朕且问你,如果朕百年之后,你做了皇帝,你是否也跟朕一样,朕怎么当的皇帝,你也怎么当?”
太子没想到天启会问他这个,还年少的他,也没想太多,就回道:“自然不会!”
张贵听后看了天启一眼,只见天启勐然一颤,神色里读不出是失望还是喜悦,总之,整个场景变得很平静,平静地张贵都能听到外面风声。
“为何?”
天启问了一句。
太子回道:“天下不是皇帝说了算吗,自然是儿臣想怎么当就怎么当啊!”
天启听后竟点了点头:“去找你母后吧。”
“是!”
太子离开后,殿内又平静了下来。
张贵瞥了天启一眼。
突然,天启走到张贵侧边,目视着外面风雨:“你没说错,得立宪,他是会不一定愿意听朕的,但朕不能不让他知道朕想他们怎么做!”
张贵哑然失笑,随即道:“陛下圣明!那臣这就去制策司,向袁可立、陈子壮他们传达陛下的谕旨。”
天启点首:“去吧!”
于是,没几日后,天启突然下诏颁布《皇明钦定宪政大纲》,而大纲内容最重要的一条就是,汉人与汉化成功者,拥有在全世界的特权,在政治地位上高于天下其他人,而后世之君违背皇明宪政,则天下臣民皆可讨逆。
一经发布,天下哗然。
许多不希望所有汉人都被特殊对待的权贵士大夫皆没想到天子会以这种下诏颁布宪政大纲的方式来保证汉人的特殊地位。
虽然这种立宪还不是后世所谓的君主立宪,对当前的君主没有约束,对后世之君也没有实质上的约束,但却有对后世之君名义上的约束。
而这种名义上的约束已经能够足以引起反对将汉人特殊对待的反对者跳脚。
因为这就和朱元章昔日确定的一系列大明不能有丞相的祖制一样,虽然后世之君还是会违反,或者变相的违反,但还是会给后世之君形成一种阻碍。
刑部尚书郑三俊此时就不由得因此嗟叹了一声,对大学士杨嗣昌道:“哪怕天子像建奴一样,设旗人制度,让满蒙胡人与我士大夫同贵,老夫都能接受,毕竟胡人不像汉人一样善耕织,从其身上催缴不出多少可用之财,甚至还能通过优待胡人维持社稷稳定,内外无忧。”
“大司寇说的是!”
杨嗣昌回了一句,就道:“但天子不听啊!他现在只信国舅张贵一人的话。”
说着,杨嗣昌又道:“本来,天下汉人庶民就该养天下,为太平盛世之根基。这亦是自独尊儒术以来,世代明君能臣牧民上千年后,才有的效果!”
“对于天下汉民,不能令其懒怠,不能令其有人欲,而当使其知礼守教,上孝父母,下勤劳作。如此,天下自然大治!也才是尧舜之世。”
“但如今,天下本就刁民四起,世风不良,乐于办社戏、听评书艳曲,乃至辱僧骂道,讽官侃士,把那淳朴之风倒丢了。正是朝廷该崇德治、尚节俭,令民风再复纯朴之时,可如今天子反助其淫且乱,讲什么民族同胞,这根本就不是圣人之道!”
郑三俊听后连连点首:“老夫就是这个意思!如果汉人可以不读书就能贵于夷民,而被朝廷特殊对待,那我们这些读圣贤书才显贵的算什么,岂不是白读了圣贤书?”
“宋真宗可谓贤明之君也,所言人只有读书才可贵于庶人的道理,真正是利天下之言。”
郑三俊和杨嗣昌正说着,刑部郎中冯元飚走了进来:“大司寇,有一桩来自灵璧县的新桉子送到了部里,桉情是有一汉家女名唤阿奴,在其不知情的情况下,被其贪财父母卖给一佛郎机人米利生为未婚妻,而因这米利生残暴不仁,常将这汉女阿奴绑于木头上笞打,汉女阿奴不堪受其辱,寻机用碎瓷片杀了这米利生。”
“但这灵璧知县李天邻却判了这汉女阿奴谋杀亲夫之罪,当凌迟。可按照陛下制定汉人杀夷人不论死以及最新颁布的大纲,这李天邻明显是不该判这汉女阿奴凌迟的。”
“怎么不该凌迟?”
郑三俊当场就厉声问了冯元飚一句,道:“妻杀夫,乃大不逆,本就当凌迟,岂能论汉夷?”
杨嗣昌也道:“没错这于礼不合,判决当从于礼法,而非从于条例宪纲,这李天邻所判颇为公道!”
冯元飚摇头道:“不对!判决一人罪责是先论礼还是论汉夷并未有明确规定,但至少条例宪纲是明确规定的,汉杀夷,不论罪!下官还是觉得这李天邻叛的不对。这汉女阿奴不该被判死罪。”
啪!
郑三俊一巴掌扇在了冯元飚脸色,怒叱道:“冯尔弢!我看你也是受什么民族之别大于伦理之别的妖言祸害不轻,口口声声不离这叫阿奴的淫妇是汉女的身份。你别忘了,你是圣人子弟!不循礼,只知谄媚君命,这与小人有什么区别?你这样真是让老夫错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