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贞运看了一眼眼前这一小箱子银锭,再看了一眼属于陈子壮的那满街银箱,一时有些接受不了这个结果:“这,这……”
“大宗伯买的一百三十八万两的股,所以分红得三百四十五万两银。”
“阁老您买的是两百两的股,所以分红得五百两银。”
“这是账簿,二位如果觉得没问题,就请二位画押交割吧。”
毕自肃说着就拿了账簿文书出来。
“好!”
陈子壮答应了一声,就先走过来,确认无误后就画了押,完成交割。
孔贞运也在这时画了押,完成交割,只是他在交割后,还是神色复杂地看了对面不属于自己的满街银锭一眼。
对方几千箱子的银锭,自己却只有一箱,而且还是一个小一半的箱子。
因而,孔贞运现在的心情很难受。
这也是人的本性。
当别人比自己赚的多时,很容易产生嫉妒心理。
孔贞运也不能免俗,妒忌与悔恨的情绪,此时在他的心中互相交织着。
他根本没想到买茂山铁矿的股票会这么赚!
“阁老为何会心情沮丧?您破家为国,拿出仅有的二百两银子买茂山铁矿的股票,如今一下子获利五百两,按理该高兴才是,毕竟这让您的家产翻番不少!”
毕自肃这时候笑问起孔贞运来。
孔贞运没好气的瞅了毕自肃一眼:“你何必多问!”
毕自肃这时候拿出一道圣旨来:“实不相瞒,下官是奉旨来问的,陛下最近忙着搞蒸汽机,没空亲自去朝会上问你们,就让下官来送红利时问问你们在收到朝廷分红后有什么话要对他说。让我上本告诉他。”
“另外,陛下还在旨意里说,这是你们报国所得之财,乃为尽忠所取之利,故陛下不得不慎重对待,以励天下人尽忠报国!”
“为此,陛下下谕说,这笔财富会得到朝廷的特殊保护,将来除非是谋逆大罪,犯了其他所要抄家的罪时,这笔财产都不会被抄没入官。”
“也因此,这些银锭都是钦定铸造的大银锭,
“你们还是听听旨意吧。”
毕自肃说着就展开圣旨:“有旨意。”
孔贞运和陈子壮等只得下诏听宣。
一时,听完后旨意后,孔贞运等也确认到果然这次获利的财富是被特殊保护,也就是说将来哪怕是抄家,也不会将这笔财产抄走。
但也因此,孔贞运心里更加难受。
因为他的这笔受皇帝诏旨特殊保护的财产才五百两!、
人家陈家是三百多万两,差距实在是太大!
他现在是真后悔呀。
后悔当初为什么要假装清贫!
毕自肃这时就继续问着孔贞运:“阁老,您先说说吧,您对于陛下的恩典与这次破家为国后获利甚丰的事有何感想,下官等着向陛下上本复旨呢。”
孔贞运不得不强笑起来:“自然是感念浩荡皇恩,热泪盈眶!”
毕自肃则因而转身问着陈子壮:“大宗伯呢?”
陈子壮想了想道:“你们知道的,鄙人不在乎钱财,鄙人一向视钱财为身外之物!”
孔贞运:“……”
他现在觉得陈子壮说自己不爱财的神色很让人讨厌。
陈子壮却在这时继续神采奕奕地对毕自肃道:“鄙人没说假话,就算陛下亲自来,鄙人也这么说。别说朝廷这次让臣赚了,就是朝廷这次让臣血本无归,让臣真的倾家荡产,但只要让朝廷用于开矿的钱粮问题得到解决,臣也高兴!”
陈子壮说着就看向自己弟弟陈子升道:“鄙人对家里人也是这么教育的,君子当重义而轻利,是吧,子升?”
陈子升跟着附和道:“是的,兄长一直这么教育我们的。”
陈子壮则看了一眼满街属于自己的几千箱银锭道:“所以,请告诉陛下,这些银子对于臣而言算不上什么,臣高兴的是,如今看来,茂山铁矿真的解决了朝廷的铁矿不足问题,也让朝廷获了巨利,更重要的是,如此一来,臣有理由相信,天下臣民会更愿意支持朝廷!臣似乎已经看见了大明君臣一心、天下大治的希望。也请告诉陛下,朝廷下次倘若需要集资,我陈家依旧愿意破家为国,别说百万两家业,哪怕将来有千万两家业,也愿意破家为国!臣会让他们把臣的话写进族训里!”
历史上,陈氏一族的确为抗清破家举义。
而现在,陈子壮这样说倒也的确是肺腑之言。
只是孔贞运听得却是很不爽。
他恨不得上去给陈子壮两巴掌。
妒火几乎已经快要涌到他心头。
因为他觉得陈子壮是在装逼,是在暗讽自己,不够有格局。
“大宗伯果然公忠体国!也合该贵府获利甚巨!不过,晚生听闻大宗伯这次破家为国,连祖地都卖了,是这样吗?”
“是啊!圣明之朝,就该是忠臣良将大富大贵才是。大宗伯这样为国,是有什么独特家学吗?”
“人说天下人多仇富者,可若是陈府这样为国而富者,谁会仇视!大宗伯,您再说几句吧,对于这次破家入股茂山铁矿,您是真的没想过万一茂山铁矿亏损吗?”
这时,《大明日报》以及《东厂见闻报》还有其他报刊的采编员一窝蜂地出现在了这里,且没等毕自肃先说话,就在听了陈子壮这么说后,一个劲地围着陈子壮先开口问了起来。
原来,自从张贵让西厂开始办《大明日报》后,大明的报刊业可谓是如雨后春笋一般,在这些年冒出了许多官办民办报刊,而也因此,产生了报刊之间为销量而抢新闻的竞争关系,许多开始投身于报刊业且放弃科举的文人开始以采编员的身份四处找新闻。
像这次朝廷为茂山铁矿发行股票的事自然也引起了许多报刊的注意,也有许多采编员早就因为得知陈子壮破家买股最狠而在陈家附近埋伏着,等着将来挖个大新闻出来,如今一得知户部抬着许多大箱子来分红,也就一下子从各处冒了出来,争着采访陈子壮。
陈子壮少不得一一应对着。
孔贞运则因为见这些报刊采编员都去采访陈子壮,且话语中丝毫没有因为陈子壮获利甚巨而挖苦陈子壮,而是在竭力恭维,也就很是好奇,再加上妒忌心作祟,也就忍不住问毕自肃:“同是破家为国,为何他们只问陈集生?”
毕自肃见一时半会儿也和陈子壮说不上话,也就对孔贞运回道:“阁老有所不知,因为他们是靠向天下民众卖报吃饭,所以他们是代天下民众问,但民众们更愿意相信大宗伯破家为国,不愿意相信您是破家为国,甚至还说您欺君欺天下,故意装清廉!”
“仆怎么装了,简直胡说八道!这些刁民真是爱造谣!”
“阁老,百姓们的确这样认为的,言根本就不会有阁老会清廉到只能拿半块饼做早饭的。反而是大宗伯这种一下子拿出上百万两,然后还真的开始买新家具的,才让他们更相信大宗伯是忠臣好官,就如当年张江陵抄出十几万两,百姓们不觉得他多腐败一样。老百姓有自己的看法。他们说,官宦之家只有在破家后才会开始置办器物,平时所用皆为半旧,而不愿类如暴发户常常换新耳。”
噗!
孔贞运直接吐了一口血。
因为毕自肃的回答让他彻底破防了。
合则自己装的,老百姓们根本不信,反而认为陈子壮才是真的,且更加愿意相信陈子壮是好官。
而这也就是说,自己不但没赚到钱,在这个报刊业出现让老百姓话语权增加的时代,自己名也没捞到。
孔贞运一时也就更加受不了,急火攻心之下,就吐了血。
“阁老,您这是!”
毕自肃忙喊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