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侯赞同陈部堂的观点。”
张贵这时说了一句,道:“再以程朱理学束缚世人,只会使大明只有坏人和呆子,而呆子自然易被坏人忽悠,坏社稷人心;”
“如此,大明必然无救,社稷必然难保,必然如前面的王朝,因民不聊生而亡!”
“而启民以智,至少可以让大多数人不易为坏人忽悠。如今我们要清算士绅,就得让百姓不易被忽悠,真理不被歪曲,正义不被抹黑!”
“如此,才能实现君王与百姓共天下,使百姓站在我们这边。”
袁可立则笑道:“时下大明礼崩乐坏,许多制度已的确不合时宜,如原有之宗藩制度,连许多宗室子弟自己都不愿意遵循之例,程朱理学或许也到了不能再为官学之时。鄙人也承认若真要使百姓愿同朝廷一起清算士绅,就得启民智,欲启民智,便不能只让其做程朱门徒。”
“也罢,既如此,仆也没有意见,只要真能让大明中兴,便足矣。”
韩爌也跟着回道。
张贵又道:“要教化百姓,得有更多的人愿意去做这件事才行。”
“所以,我们得让更多的读书人,愿意去培养愿意去教化百姓,得有很多这方面思想一致的读书人。”
“西林书院现在就在做这件事,但靠西林书院不够,朝廷也得做起来,比如设个资政学堂,选年轻官员进入该学堂,教以这方面的思想,也可以先让新科进士去学堂受训。这样的话,民间有西林书院,朝廷有资政学堂,就能为以后进一步改制作准备,也能培养起更多愿意去开启民智的读书人。”
“设资政学堂的事,就由鄙人上疏。”
袁可立道。
陈子壮道:“那鄙人还是利用《大明日报》直接通过报纸影响天下士子,引导他们到西林书院接受新学。”
韩爌也道:“仆就根据各地奏疏为你们甄别,哪些年轻官员适合入资政学堂,作为将来中兴之栋梁!”
“如资政学堂真能设立,则西厂以后就只从西林书院、武备学堂、资政学堂毕业的学员中选用官校。”
张贵这时说道。
“东厂也是一样!”
这时,魏忠贤走了进来,说了一句。
张贵见此笑道:“如此更好。”
魏忠贤笑道:“东厂自然要向西厂看齐才是。何况,咱家也明白,照现在这个情况,我们这些人是因为改制而聚在一起,目的是为了让大明中兴,如果大明中兴不了,则我们这些人都得死无葬身之地,只有大明真的能中兴,我们这些才能都不会落下千古骂名!尤其是对于决断这一切的皇爷!更是如此!所以,咱家怎么能不尽心呢。”
袁可立这时问道:“魏公公,陛下可是召我们有事?”
魏忠贤收住笑容:“没错,皇爷有旨,明日勤政殿廷议平叛一事!”
“到时候,必有人借此指摘变法改制。”
这时,陈子壮说道。
张贵道:“无妨,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
次日,勤政殿,午朝。
天启先拿出来一份叛军自己所创报纸《明理报》,道:“这是流传到京师的叛军报纸,上面已登有致仕工部左侍郎林乾支持潞王奉天靖难的文章,这林乾是大名人,这说明大名府也已为叛军所占,可见这次叛军颇为势大,诸卿可有何建言?”
“陛下,臣斗胆直言,如今叛军势如破竹,皆在于朝廷仁义不施而使攻守之势异也!”
吏部尚书周应秋因收受吴兴贿赂已被惩处,而王永光代替周应秋成了新的吏部尚书,且在此时直接在朝堂上说,叛军做大是因朝廷仁义不施。
“朝廷如何仁义不施了?”
天启拧眉问道。
王永光回道:“启奏陛下,朝廷如今所推行新政,皆过于严苛,而扰民甚重,而没有施于仁道也!才使得民心尽失,叛军得势。故以臣之愚见,朝廷不能为敛财于国库,而不问民生之疾苦,如此,只会令天下动荡!”
“臣只望陛下及时下令约束厂卫,恩养士绅,不再严加催征,如此则叛乱自会消弭。”
天启突然沉起声站起身来:“你的意思是富国强兵是错的吗?!”
“陛下!”
王永光匍匐在地,道:“臣也是为您的江山考虑啊!何况,如今叛军形势,就已足以见人心向背,陛下您怎么还是执迷不悟啊!”
“陛下,大冢宰所言确系忠言。如今朝廷实在是对读书人太严苛了,视其为贼,如此怎不令天下人寒心?毕竟士为四民之首,天下人皆礼重读书人也,而朝廷更需要读书人去统御百姓,如今朝廷为富国强兵,一味将士绅得罪,自然也是在得罪天下人呀!”
大学士朱国祚也跟着说了起来,且道:“故而,才使得现在叛军颇得人心,而人人响应也!”
“是啊,陛下,如今叛军如此得人心,皆乃新政对士绅过于严苛所致,朝廷毕竟是与士大夫治天下,而非与百姓治天下,若非因为新政使天下士绅受严催之苦,民亦因此思变,则区区藩王作乱怎么会成势呢。”
“朝廷还是当行仁政为妥,富国自当以节俭为法,而非是夺民之利。不然,只会适得其反呀。”
“何况,祖宗们留下来的制度都是验证了的,是可保太平的善政,轻易改之,只会适得其反啊!”
“陛下,以臣愚见,二十年内也不当言改制之事!如若要改,也当二十年后,陛下您更为老道之时。如今,只会让小人趁机为图利禄,而借变法改制而行谄媚之事,使国家陷入动荡也!”
御史毛羽健也跟着说了起来。
“陛下!新政是损有余而补不足,且也并非只损有余而补不足,还有在研制新技艺以利惠天下士民。”
“故臣认为,即便士绅们对新政不满,但也不至于天下人人对新政不满,所谓叛军得人心不过是得一部分食利者之心。”
“而这些食利者,多为不事生产者,哪怕他们人人才比子建,智比诸葛,所控之人力物力只要不是朝廷对手,朝廷依旧可以平定叛乱!”
张贵这时反驳了这些人的观点。
“陛下,臣亦认为,所谓新政不得人心是谬论!”
“昔日商侍郎进京时就言过,新政很得人心。而陛下您去年亲巡睢州,也看见了,新政不是不得人心。”
“至于如今叛军势大,以臣看,不过是叛军善蛊惑人心而已。”
“臣以为,与其在这里将叛军势大归咎于不得人心,不如归咎于是有一部分为自己利益弃国弃家之劣绅勾结叛军蛊惑当地人心所致。”
陈子壮也跟着反对起来,且直接驳斥了所谓叛军得人心的观点。
袁可立也跟着道:“臣附议!叛军所攻占的地方还没实施新政呢,所以还不能直接说明新政有多么不得人心。除非,睢州的百姓也跟着起事了。可陛下您亲巡过睢州,可觉得睢州百姓会起事乎?”
接着,袁可立就继续说道:“故臣认为,此次叛军势大,不能说是因为新政不得人心所致,应该如陈侍郎所言,有劣绅无国家大义之念,而只存保私利之心,故而闻叛军因新政而反,也就跟着因新政而反,而这样的人终究于天下所有士民相比乃是少数。”
“只是,如今叛军势大,固然跟许多劣绅无国家大义有关,但也跟地方官员自身被腐化或无能有关,故臣认为,当加强官员的教化!”
“臣建言,设资政学堂,令吏部选考成优等官员进修,以提升其认知与能力,同时,也是对新进士进行教化培养,而不能只让翰林院对部分进士培养。国朝很大,两京一十三省,哪能只靠几个能臣就能使天下安宁乃至强盛?”
“准!”
天启不笨,自然不会相信叛军势大是因为新政不得人心,也就还是选择支持变法派,而接纳了袁可立的进言,设资政学堂,对官员加强思想教育与能力教育。
接着,天启又道:“朕决定率大军亲征,以平叛乱!”
“陛下!既如此,臣只能辞官!”
这时,一大臣喊了一声。
天子循声看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