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洪范忙下了马,跪在地上道:“部堂息怒,卑职也没吃多少,皆是底下官将吃的太多啊!”
王之臣一时也拿陈洪范没什么办法。
自从朝廷国库充盈且严查贪污后,兵部给他蓟州合计运来了有五十多万两的军饷。
而王之臣担心有朝一日和他勾结勋贵倒卖火药的事发,早已让陈洪范独吞这笔军饷,用于作为暗中扩充兵马的资本,听他节制。
但王之臣没想到陈洪范这货吃空饷吃的这么狠,之前给自己说已经招到十万兵马,要自己增发军饷,前几日自己问其实际有多少兵马,还说有八万,如今到出征这一天,他一看才发现,根本连八万都没有。
王之臣不得不再次问道:“你如实告诉本堂,到底有多少兵马?”
陈洪范回道:“三万!”
“如实回答!”
王之臣怒吼一声。
“一万,部堂息怒!”
陈洪范有些不好意思地回道。
“这能有一万?你再不说实话,本堂便请王命旗牌斩你!”
王之臣道。
“部堂,我们现在是去清君侧,是去造反,您怎么还拿天子的王命斩卑职。”
陈洪范颇为委屈地说道。
王之臣叱声道:“本堂说能再斩就能斩!”
王之臣说着就命道:“来人,将陈洪范拿下!”
“是!”
王之臣自己的家丁们应了一声。
陈洪范见此忙道:“部堂开恩!卑职说实话就是,其实只三千人,但他们都是精锐啊!各个能征善战,一个能抵十个,再说,我们吃空饷,难道那暴君的官将就不吃空饷?他们肯定也没有两万!优势还是在我们这边的。”
王之臣:“……”
但他现在也没有别的办法,谁让他已经和陈洪范成了一条船上的人。
于是,王之臣还是让家丁们放了陈洪范。
……
然而,张贵替天启编练的近卫军并没有吃空饷,至少不明显。
因为饷银由专门的后勤官发放,不是主官发。
另外,军官们有高额的养廉银,而内部也有专门的军法官,并有定期核实兵员情况的制度。
所以,在近卫军,先不说军官们都受过严格的思想教育与考核,就算吃空饷也不是一件很划算的事。
另外,因为张贵知道战争得注重后勤,并为了解决大量流民的生存问题,他还在替天启编练近卫军时,编练了大量后勤营,用于负责后勤供应。
所以,天启此时所率兵马说是两万多马步军,实际上加上后勤营的辅兵与临时组织起来的民夫,已不下五万兵马。
王之臣并不知道这些。
他现在只依旧率领着陈洪范的三千兵马继续往京师而来。
但王之臣即便不知道天启的两万兵马到底被吃了多少空饷,也还是因为自己这边实际只有三千多兵马,而有些担心,也就问着陈洪范:“你这三千兵马真能清君侧?”
陈洪范道:“请部堂放心!卑职这三千兵马皆是精锐,个个披甲,孔武有力,朝廷的兵马怎么能比。”
王之臣看了看道:“嗯,本堂看上去的确是有一种勃勃生机之感!”
“报!前方出现朝廷大军!”
这时候,陈洪范麾下哨骑来禀报了一句。
王之臣见此吩咐道:“赶快扎营造饭,准备歼敌!”
天启这边的近卫军也发现了叛军,且也开始扎营造反,准备接下来的对战。
很快,在下午,两边大军主力正式相遇,摆开了阵势。
“咦,怎么这么多?!”
王之臣看着夕阳晚照下,压着地平线出现,甲光粼粼,如铁流倒灌而来的朝廷大军,一时惊愕不已地说了一句。
“咦,怎么这么少?!”
此时,对面的天启在看见对面叛军三三两两地站在落日下的叛军。也惊愕不已地说了一句,对已升为兵部尚书的熊廷弼说道:“他王之臣不是说要以十万大军来清君侧吗?”
熊廷弼禀道:“回陛下!可能是他们吃空饷吃的太严重了。”
“那还等什么,熊卿,你率步军快步前进歼敌,朕亲自率骑兵去迂回包抄他们!”
天启说着就亲自策马而去。
熊廷弼这里只得遵旨,并果断让长矛手持矛先冲上去。
“这……”
陈洪范这里已经有了想临战脱逃的想法。
但碍于王之臣这个蓟辽总督还在身旁,他一时还没有彻底下决心。
王之臣其实是个不怎么知兵的文臣,他更善于捞钱,所以,现在他也只是问着陈洪范:“陈总兵,如今当如何?”
陈洪范看了一眼对面的步兵,快步冲来的皆是长矛手,一时有了信心,道:“部堂放心!他们的步兵竟敢向我骑兵主动冲锋,待卑职去击败他们。”
说着,陈洪范就带着所部骑兵冲了过去。
但近卫军的长矛兵全都没有退缩的意思,如一排排獠牙一样义无反顾地向他骑兵咬了过来,完全拿出了一命换一命的架势。
这些长矛兵皆是训练有素的近卫军长矛兵,作战方式很简单,就是持着长矛不顾一切的冲。
陈洪范见此果断选择逃跑,没有选择冒死一战,然后趁着天启亲率的近卫军骑兵迂回合围完成之前,迅速往蓟州城跑去。
陈洪范和他麾下家丁骑术都很了得,尤其是逃跑的时候,因为他们逃命经验丰富。
陈洪范能升至总兵,除了善于花钱外,就是善于临阵脱逃,从一个小小的总旗直接跑成了总兵。
所以,他倒也硬是在近卫军骑兵这边合围之前带着数百骑兵跑了出去。
而王之臣这里则来不及,因为他坐的是轿子。
没错,他和大多数文官一样,连马也不会骑,他能成为蓟辽总督,那纯粹是蓟辽总督这个位置的人换得太快,刚好轮到了他。
王之臣见陈洪范逃走,也急了,恨不得自己也能纵马奔驰。
但他现在只得大喊:“快抬本堂走!”
但王之臣的轿夫早已经跑了。
他一时也只能眼睁睁看着近卫军的骑兵朝他围了过来。
一时,王之臣无奈,只得拔出了自己的文士剑,心想:“要不要殉个节?给自己家人挣个忠烈之后的名誉?”
不对!
很快,王之臣意识到,自己现在是在造反,是去清君侧的,不是替朝廷杀敌。
自刎也不算殉节,最多算畏罪自杀。
而这时,天启已经策马向他走来。
王之臣正在纠结要不要畏罪自杀时,他就看见了天启和天启身后的天子大纛,并因此灵机一动,当场就跪在了地上,哭喊了一声:“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