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热的冰面因为先头部队的践踏愈加润滑,代善的后军狼狈不堪。再加上那些冰窟窿的不断增多、扩大,又损失了一些人马。
这些并不影响大局,代善和黑厄丙会合,重新布置,准备突袭,冲破眼前的偃月阵。
而红衣大炮并不闲着,东一炮西一炮地不断骚扰,令人有些恐惧,不知何时降临到自己头上。
代善深知宁远城的受挫使父汗震怒,若唾手可得的觉华岛不能攻下,脸面将会全失。“黑将军,箭射冲锋!”
黑厄丙顿时明白过来。要知道女真族的骑射本领非常高超,绝不亚于蒙古人。
“冲,箭射!”黑厄丙当先挥斧杀去。
金骑兵挽弓搭箭射向明军,而坐骑依旧向前疾奔。
“箭!”秦良玉也以箭还击。但人家是活动的,你是立着不动的,偃月阵中有不少士兵中箭。
魏四看得焦急,正想提醒,秦良玉已醒悟过来,“刀盾兵!”
立刻伏在白杆兵的刀盾兵举起盾牌到最前,金兵的第二轮箭射并未使明军受到多大损伤。
仿佛一眨眼,金军铁骑已到眼前,刀盾兵只好撤后,白杆兵挺枪而立。
“杀啊,杀过去!”这次黑厄丙有所准备,侧身挥斧,砍掉白杆枪枪头。然后借势纵马直向前,逼得眼前明兵无法阻挡,只能后退。
中间军团的后退带动了整条阵型的后撤,强悍的金兵兴奋地瞬间又强悍许多。
“让我来!”秦家二哥秦邦翰立刻挺枪冲到最前,直向黑厄丙。
黑厄丙的大斧已到,砍在白杆枪上。秦邦翰虽用尽力气握紧,仍差点脱手。
“贼人,看枪!”他强忍着虎口的剧痛,重又挥枪刺去。
黑厄丙不得不回斧遮挡,哪知对方突然向前一扑,白杆枪瞅准马腿,用力一拉。
马匹疼痛仰头嘶鸣,将黑厄丙摔落。
黑厄丙曾是努尔哈赤的侍卫,号称大金第一猛将,自是有两把刷子。在将落地的瞬间,他双脚一蹬冰面,腾空向前,大斧砍向秦邦屏。
秦邦翰来不及爬起,只好回枪双手高举以求挡住。
没有挡住,斧将枪杆劈断,顺势向下,砍在他身上。
黑厄丙并不停断,斧再次举起,幸有数名白杆兵冲过来挡住他,将秦邦翰拖回。
“敌军主将已死,杀!”秦良玉只见黑厄丙落马,不管是死是活,先把他说死就是。
“杀!”明军精神大振,奋勇向前。
啊?黑将军死了?金兵被逼得只能向后。
黑厄丙纵身上了一匹空马,不得不暂时收兵。
成功阻住敌人的第二波攻势,但觉华岛这边也损伤惨重,死伤有七八百,秦邦翰因为斧伤也已奄奄一息,抬到岸上时便毙命。
秦良玉顾不得悲伤,令旗又挥,“重新布阵!”
魏四看在眼里,痛在心里。
“魏四哥,我们上吧!”孙天赐是第二梯队的,急切地请示。
“现在还不是时候。”魏四道。
孙天赐忍住内心焦躁,重叹口气回到队伍。
“下雪了!”尤三妹道。
“下雪了!”栗香喜道。
魏四未说话,他不知道这雪对哪方有利。
不管对谁有力,金兵的第三波攻击已到。
“还不擂鼓?”尤三妹问。
魏四点点头,“敌军主力还未动,待我率第二梯队上去时,再行擂鼓。对了,栗香,你留下来帮助三妹。”
三妹和栗香还未来得及反对,下面已传来厮杀声。
卷土重来的黑厄丙此次下达了死命令:“冲不过去就死在这里!”
战术依旧,在骑射的掩护下冲到明军阵前。
敌人杀气腾腾的气势令秦良玉不敢松懈,她厉声道:“宁战死,不后退!”
“宁战死,不后退!”士兵们众志成城。
步兵对抗骑兵只能靠纪律,靠的是面对强大的敌人毫不畏惧,稳如磐石。谁都是有血有肉的躯体,谁都惧怕砍过来的利刀,但是不能怕不能乱。因为一旦乱,仍都会成为敌人的刀俎。
敌人杀到,士兵们视死如归,奋力抵抗。
然而黑厄丙下的也是死命令,一队接着一队的金军铁骑连续不断地向五个军团发动攻击,不给明军喘息机会。
偃月阵未退一步。当前一个同伴倒下后,身后马上有人填上这个空白,前仆后继,巍然不动。
雪飞漫天,双方僵持了将近半个时辰,皆有死伤,黑厄丙不得不再次罢兵。
明军损伤惨重,因为白杆兵是正面阻挡的主要力量,三千人只剩一半有战斗力。秦良玉不由回头仰望山崖上的魏四。
天空已略显灰暗,敌人的下一波进攻将是最后一次,也将会孤注一掷,全部主力用上。魏四心想。
“孙天赐,带人跟我上!”魏四向崖下走去。
“是。”跃跃欲试的孙天赐兴奋地在他前向崖下跑去。
“你俩跟着我做甚!”魏四回头喝道。
“下去杀敌!”尤三妹和栗香道。
“你们的任务是擂鼓,鼓声可以鼓舞士气,非常重要。”魏四劝道。
“让别人去擂。”两人毫不领情。
魏四露出怒意,“三妹,这擂鼓是你主动抢过来的。大敌当前,你这不是等于弃械投降吗?”
尤三妹说不出来。
魏四继续道:“你当时在大家面前是怎么说的,你说你要学南宋梁红玉击鼓退金兵,你这不是给前辈丢脸吗?”
“我回去擂鼓就是,栗香你保护好他。”尤三妹只好转身回走。
“三妹姐放心!”栗香道。
魏四道:“你也回去。”
“我又没说过学那个梁红玉,我为什么要回去啊。”栗香根本不理他,径自向下走去。
到了岸边,孙天赐的三千人已集合完毕,孙云鹤七位东厂厂卫也到了魏四身后。
秦良玉过来,“你还是去上面吧,我来指挥。”
魏四笑笑,“当然还是秦将军指挥。”然后道:“魏四与这三千士兵听从秦将军指挥。”
秦良玉还想推辞,魏四已拿过一枝白杆枪,向偃月阵的弧顶走去。她只好叮嘱孙云鹤几人:“保护好他。”然后开始分配余下这三千人。
这样一来,刚好补上先前的伤亡,阵型依旧没乱。
“黑将军,天将黑,再攻不下觉华岛,难道我们在冰上露营吗?”代善很是气愤。
黑厄丙叹气道:“敌人太过顽强,我已冲锋数次,依旧难以冲垮这个阵。”
代善抹去脸上的雪,毫无客气地骂道:“废物,区区几千水军就让你寸步难行,你还有何面目去见父汗。”
“似不是水军……”黑厄丙低头羞愧地解释。
“休要多说,立刻整队,全军出击!”代善大喊道。
雪雾蒙蒙,金军全军出动,嘶喊着杀过来。马踏冰面,冰、雪、水四处飞溅,随风飞舞,煞是逼人。
“魏四哥,你去后面。”秦家老四秦民屏也在前列,对魏四道。
魏四只当没听见,大声问道:“敌军来了,你们怕不怕?”
“不怕!”众兵齐喊。
“好,我也不怕。”魏四笑道。
“轰隆。”红衣大炮继续发着炮弹,略显孤单。
“咚,咚……”尤三妹的战鼓擂起。
第一队骑兵已到,依旧是黑厄丙在最前,他忍受不了一次次失利的耻辱,他要雪耻。
“杀!”他的大斧披着寒风淋漓劈过去,似要劈去一切阻碍物。
“杀!”魏四与白杆兵挺起白杆枪试图挡住。
势头太猛,顿时倒下一批士兵,队伍渐渐向后。
“不能退!”魏四大喝道,一枪戳中迎面而来的金兵坐骑。
“不能退!不能退!”所有人嘴中喊着,硬生生又把金兵逼回去。
然而这次不同,这队金兵退回,马上下一队又冲过来。明兵不得不一次接一次地承受铁骑的重压。
“补上!”秦良玉不断地根据伤亡,下令后续队列顶上去。
“咚咚咚……”尤三妹的战鼓敲得更猛更急,犹如这战局。
代善已冲到最前列,他怒吼着挥舞手中大长刀砍翻一个又一个,却就是无法前进一步,因为马上又有明兵站在死伤人的位置。
“啊。”魏四右臂被冲过来的金兵砍伤。他大叫一声,长枪往马腿横扫,将马匹扫到。
“奶奶个熊!”孙云鹤一跃过去,一刀取了敌人性命。
黑厄丙也已冲到最前,挡在他面前的是秦邦屏和秦民屏兄弟。他举斧飞舞,以一敌二犹占上风。
机灵的秦民屏见难以力敌,虚晃一枪,倒地刺向黑厄丙坐骑。黑厄丙已有过落马经历,见此情景,猜出他的意图,迅速俯腰,大斧挨着冰面扫过去。
秦民屏只觉虎口一震,长枪脱手。
黑厄丙的长斧过去后,并未收起,而是在空中一个停顿后反手劈向秦民屏。
“四弟!啊……”秦邦屏见情势危急,猛地跃起,大喊着白杆枪直刺黑厄丙。他这样全身都是空门,明显是拼了命。
黑厄丙只有侧身躲过长枪,跟着收斧砍向已在空中的对手,可怜的秦邦屏被大斧实实在在地砍中。黑厄丙再猛一用力,将他甩了好远。
“大哥!”秦民屏无奈看着这一切,悲痛万分。
“那边!”魏四望见秦家兄弟那块空处,挥枪冲过去,站住位置。(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