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受又缓缓走回坐下,紧盯魏四:“魏四,杂家今日算见着真身了。”
“公公要见魏四,只需让人通知一声便是。”魏四低声下气地道。
小三看魏四模样,不由来气,“魏四哥,你是不是来帮我的?他们要赶我走。”
梁达明冷眼旁观,心想你魏四也不过如此嘛。
“赶你走?杂家可从做让别人为难之事。你说是不是呢,梁长老。”卢受脸上露着不阴不阳的笑容。
梁达明笑答:“自是。那史宾曾在公公手下做事,久无消息,公公十分想念,这才托我寻找。这不,寻到海波寺便断了线索。”
“什么史宾,我没见过。”小三的嘴仍很硬。
魏四忙向卢受行礼道:“卢公公,此事已经说明,史宾来海波寺之时小三他只是小伙计,并不知晓他的下落。”
卢受冷笑道:“这个杂家知道,所以想去找马谦问问。但他死了,让杂家如何是好呢?”
“据我所查,马谦只是外伤,怎会一命呜呼,好是蹊跷。”梁达明补充道。
“梁长老本欲报官开棺验尸,被杂家阻拦。”卢受道,“虽说在宫里时杂家与马谦有些过节,但人死为安,还是不要惊扰他的亡灵吧。魏四,你觉得杂家说得对不对。”
魏四忙答:“奴才本无资格评价公公的,斗胆赞一句,公公不但说得好,做得也好,实在是我辈中人的楷模。”
那边的小三早已面如死灰,心惊肉跳。
说完的魏四望眼小三,从他的神态中知道他俩说的没错,自己曾经的猜测也没错。马谦果然死得不简单。
昨日,崔应元在第一时间告诉魏四,小三曾来寻他的。魏四气愤小三的自以为是,便让崔应元出面解决。但仍不放心的他今日也早早来到海波寺附近,在外观望。
梁达明等人进去后不久,又一位宫里的太监进入。魏四猜不出是谁,但感觉来头不小,不由替崔应元和小三担心起来。
果然,很快崔应元他们慌张逃出,狼狈不堪,魏四忙上前相问,才知来者便是那位只闻其名,未见其身的卢受。
想想里面只有小三孤身一人,本不愿现身的他无奈地进入。
“魏四,杂家现在很为难。”卢受的话打断魏四的沉思。
魏四忙问:“公公有何为难事,尽管说出来,奴才或许能帮上忙。”
这个魏四很懂事呀,怪不得把皇上哄得团团转,就如从前的我。当然,若论相貌,他差我可太远。不知怎的,卢受竟有点喜欢魏四,带着笑容对魏四道:“自从马谦接了这海波寺后,杂家便未再来过,今日一来,竟十分喜欢。只恨不能常呆此处,魏四,你说该如何了杂家这心愿呢。”
想得到海波寺纯属偶然。银子被黄胖子劫走,卢受十分气愤,丐帮人多势众,耳目遍布天下,他找到梁达明,托他代为查找。
梁达明听闻一个与黄胖子身材相似的人在海波寺附近出现过,便来到此处,不想遇到洪七通以找史宾为由敲诈银子之事。而那日被自己击倒的人体格肥胖,莫非就是黄胖子?
梁达明留个心眼,并未告诉卢受这人。他清楚,现在便将那胖子找出,自己也就失去作用。一直吊着,卢受才会一直用得上自己。但他却有了别的主意,吞下海波寺。
赌场大受损失的卢受正急于弥补,听他一说,立刻答应,并对他大赞不已。
“原来卢公公为此事苦恼哪。”魏四已开口,“这很简单,让我这位兄弟离开,交给公公打理便是。”
“魏四哥……”小三惊着大喊。他没想到魏四哥会如此爽气地放弃。
“当然这海波寺是属于我这位兄弟的,魏四不能做主。”魏四又道,“请公公稍等片刻,我与我兄弟稍作商议,可否?”
“呵呵,当然可以。杂家说过不愿做让人为难之事。”卢受笑着点头。他很满意魏四的表现。
一入内屋,小三的目光就自四处查找。
“黄胖子已经跑掉了。”魏四道。
小三忙打开柜子,那里曾放个包裹,有几百两银子,已不翼而飞。一定是黄胖子顺手牵羊,小三不禁骂道:“这个混账。”
不错,黄胖子本躲在这,当见到卢受来到后,便拿了柜子里的银子从后门逃掉。
“魏四哥……”小三想埋怨魏四。
魏四打断他,“你不要说,听我说。一,你的实力对卢受来说不堪一击,他看中海波寺,那最终必然归他。二,你杀马谦之事已暴露,若你被捕,这海波寺还是会落他手上。三,黄胖子曾在他的赌场杀人劫财,若卢受知晓你窝藏黄胖子,你俩都会死。所以,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把海波寺让给他。”
小三还是很不情愿,“可是……”
“没有可是,只有必须。”魏四又把他的话打断,“这样你才有时间将马谦的宅子和其他财产处理掉,赶紧回肃宁。”
“要是我不这样做呢?”小三似乎还未听进去。
“对卢受来说,海波寺只是一部分,他要做的是侵吞马谦全部财产。”魏四很冷静地给他分析,“你若不这样做,就会失去时间,最终会一无所有。”
小三仍犹豫不决。
“马谦其他财产也是笔不小的数目,你暂回肃宁,过段时间再回来。你放心,魏四哥不会丢下你这个兄弟不管的。”魏四语重心长地道。
“那,那好吧。”小三低下头。
两人回到大堂,卢受笑嘻嘻地问:“魏四,你这兄弟可愿意?”
“他愿意。”魏四道。
小三把地契及相关文件往案几上一放,一句话不说便往外走。
“呵呵,魏四,你很会来事。”卢受点头称赞。
魏四苦笑道:“魏四只是做了应该做的。”
那边的梁达明出言讥讽,“魏四,你可真会见风使舵,在下佩服。”
魏四不睬他,对卢受拱手道:“公公,这里以后是你的了。魏四有事,先行告辞。”
“呵呵,魏四,杂家记下你了。”卢受的笑容很怪,不知是记下他的好还是他的坏。
出了海波寺的魏四并未追赶小三。他觉得小三会按照他交代的去做,因为这与他的性命相关。转头望了眼小三离去的方向,心中有些凄凉,毕竟小三是他在这世上最亲的兄弟。
崔应元几人并未走,从暗处窜出来,焦急地问:“魏四哥,怎样了?”
魏四叹气道:“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永远不要强求,强求而来只会因为最终的失去而懊恼。”
崔应元未听懂,但从魏四沉重的语气中知道我方是失败者。
对魏四来说,一切又恢复平静,他按部就班地在慈庆宫规规矩矩地服侍西李选侍和小皇孙,偶尔在夜晚也要服侍客氏。每到此时,他总觉得在抚摸的是尤三妹或杨留留。
宅子他很少回去,怕见到她俩时的尴尬。不过他常有她俩的消息,尤三妹常在晚上去那过夜,杨留留常去当铺看看等。也许日子过着过着就会习惯,魏四心想。
四月初,辽东又有大事发生。努尔哈赤的大金军队攻打抚顺城,驻守官游击将军李永芳降金,献出抚顺。
接着,猞狸甸一役,辽东精锐损失惨重,辽东总兵张承胤阵亡。抚顺之东尽数大金,并有进犯沈阳、辽阳之事。
暴风骤雨突至,乍暖还寒,万历皇帝朱诩钧已连续三夜未眠,却毫无睡意。辽东战事在他脑海里不停翻腾,折磨他,击打他。
自辽东战事爆发,他便一改往日的怠惰,亲自日夜不停的阅览奏折并批答。于是他惊讶地发现眼前这个国家根本不是自己想象的那样繁荣强大。朝廷各重要部门都在报缺员,国家或地方各库都在报缺银,各军都在报缺军饷,各地都在报天灾人祸的降临……
这是朕的江山吗?万历象苍老许多,听着殿外雨点猛敲窗棂的响声,双目无神。
“皇上,饮碗参汤吧。”郑贵妃走进,手捧人参汤。
万历脸上终于露出笑容,为这个终日终夜陪伴自己的女人。他接过饮口,赞道:“爱妃,真香。”人参汤应该是苦的吧。情人眼里出西施,情人嘴里苦变甜。
郑贵妃怜惜地望着他,“皇上,你可要爱惜身体。”
“哈哈,爱妃不是一直陪着朕吗?你去歇息会吧。”万历笑道。
“皇上不歇息,妾身是不会歇息的。”郑贵妃表情很坚定。
万历叹口气,“朕不是不想歇息,是事情太多啊。”
郑贵妃撅着小嘴,“交给大臣们便是。”
“哼,如果他们能让朕省心,朕何苦如此。”万历饮口热汤,“辽东经略、辽东总兵空缺至今,还未拟出合适人选,实在可气。”辽东巡抚李维瀚撤职查办、总兵张承胤阵亡,在大金军队虎狼之师下的是大明无帅无将的辽东。
“皇上,妾身听闻李成梁威震辽东,有九子,难道就无可用之人?”郑贵妃犹豫下,微微地道。
万历重叹声,“长子李如松倒是可用之人,但不幸阵亡。”
“还有二子李如柏嘛。”郑贵妃说出这人名字。前两日,郑国泰、卢受同时到她面前,举荐李如柏,并同时拿来李如柏相送的重金。(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