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注意到了无形丝线的存在,徐云书凭借强化过的视力,就能轻易分辨出它们源自何处。
这些细软的丝线就像一只只招魂的手,肆意切割着任何它们碰触到的东西。
有一点徐云书感到特别奇怪,这片地衣林的空气中,弥漫着浓重得化不开的毒素,除了像他这样能解毒的生物愿意进来,还有什么值得这些丝线切割的东西?
徐云书一路行来,除了偶尔见到的弱小虫豸,可是半个生物都没看到过。
难道这是一种潜藏在地衣林中的自然现象?
虽然不排除这个可能,但徐云书还是下决心前往源头的地方看看。
万一这东西真是他不能复制的能力,也好早点死心才是。
判断好了方位,徐云书后撤至足够安全的地方,然后绕了一个巨大的圈,向斜侧方向前进。
前行的时候,他不断观察四周的变化,提防随时可能出现的危险。
就这样走走停停,二十分钟后,他抵达了一处怪异的场所。
这片被高大地衣覆盖的丛林,几乎没有其它任何生物的存在,这让整片场地变成极其单调的黄绿色。
入眼所见的地方只有高大粗壮的竿状物,除此之外,别无它物。
而徐云书抵达的地方,就是这枯燥无聊的地衣林中,唯一的异变之地。
这里被那种细软的丝线重重围住,无数的丝线缠在粗壮茎秆上,形成了一面几乎可说是密不透风的墙。
这奇怪的丝线墙并不是防御性质的。
它们只是丝线飘荡的副产品。
他看到仍旧有无数的丝线在随风舞动,很多丝线黏连在地衣茎秆的体表,但更多的丝线则穿过缝隙,向更深远的地方飘动着。
这万千丝线舞动的场景,在这深沉的夜色中显得无比壮观。
徐云书同时也看到了制造这些丝线的罪魁祸首。
那是在高大地衣的茎秆中钻来钻去的青绿色毛虫。
数以千万只的肉虫子自地衣的疏松缝隙中钻出,抬起不知是脑袋还是屁股的一端,在发出轻微“呲呲”声后,不知是吐还是拉,总之释放出了这柔韧的丝线。
借着风的吹拂,这些丝线不断粘连到附近的地衣上,当它们被固定黏着的一瞬间,月光的反射让它们瞬间发出一丝亮光。
那就是徐云书观察到的亮线。
这些圆都都的肉虫子利用丝线制造了一张恐怖的密网。
如果徐云书没有被第一道丝阻隔,继续前进的话,说不定就会陷入这可怕的陷阱中。
在看清楚了丝线的来源后,徐云书第一时间意识到,他可以悄悄绕到风口的上方,夺取一只正在吐丝的毛虫,解剖并寻找这虫子体内可能存在的丝腺体,尝试复制其中的结构,以此掌握这有趣的武器。
但刚迈一步,徐云书立刻止住了脚步。
他突然有个想法。
这些生活在地衣林中的奇特毛虫或许吞食地衣生存,或许不是,这一点徐云书无法立即作答,但他却清晰意识到一件事。
梦境森林中的生物不管再如何诡异,有条规律是绝对无法逾越的。
那就是——它们不可能做毫无生存价值的事。
剥离开潜力和种族特性,所有梦境森林生物,它们或许个体会有差异,但若群体都在做相同的行为,这只能证明如此做对它们的种群繁衍生息有好处。
眼下,这群拼命织网的毛虫正在做的事,绝不是没有任何意义的瞎胡闹。
它们究竟在做什么?
思考之余,摆在徐云书面前的有两条路。
要么,遵照自己的第一直觉,捕捉一到两只毛虫,迅速撤离,解剖它们,寻找吐丝的秘密,尝试是否能模拟出这可怕的丝线,以此丰富自己的武器库。
要么,暂时放下心中的贪念,悄悄躲藏起来,观察它们究竟在做什么,或许还会有新的惊喜也不一定。
徐云书毫不犹豫地选择了第二条路。
这毛虫体内蕴含的能量太低,如果仅仅从收获新武器的角度出发,倒还算值得尝试,但既然来都来了,不想着有更大的收获怎么能行呢?
反正看这毛虫的移动速度,徐云书有大把的机会捕获它们。
在那之前,他是真想看看这群小生物究竟想做什么。
若是能获取一些渔翁之利就更好了。
打定主意,徐云书在上风口的某处潜伏下来。
风虽然会将他的气味传送过去,但这些无智的虫子似乎并没有被大型掠食动物觊觎的经历,所以仍旧按部就班地吐丝,让风将丝线吹向远方。
它们造就的不止是一张网,而是一个立体的防御范围。
每一只细小的毛虫在发觉喷吐的丝附着在远方的地衣茎秆上后,就会低头,将丝线粘附在身下,这样就形成了一道锋利且紧绷的细线。
之后再度吐丝。
数不清的丝线就这样被它们一道又一道不停制造着,如果这样做没有任何收益的话,单单消耗就会让这群毛虫彻底玩儿完。
徐云书看到这样的情景后,更加有耐心了。
照这样的喷吐频率看,毛虫们不可能在之后的七八个小时内无所适事,它们必须有所收获,才能恢复消耗的能量。
等待——
徐云书借着暗澹的月光,细细打量着被织就的锋利组网,想象着待会儿究竟会发生什么。
时间推移了二十分钟,无数的毛虫终于停止了动作,它们重新匍匐在地衣茎秆表面,随后缓缓钻进去。
片刻之后,原本活跃的、密密麻麻的毛虫们踪影全无。
徐云书知道它们都潜藏在地衣中,知道真正的戏肉就要来了,睁大了双眼,观察最终的结果。
地衣林中,四下一片寂静。
无声——直到有什么东西在地底翻腾酝酿。
徐云书听到了许许多多,无穷无尽的涌动声。
有那么一个瞬间,他几乎以为梦境森林一隅的地底虫蛹甚至铺陈到这片地衣林中,这让徐云书心中拉响警报。
不过转瞬之间,他的这个顾虑就被消除了。
因为徐云书看到了这声音是什么东西发出的。
这些中空的地衣开始微微颤动,片刻之后,它们“喷发”了。
一股股乳白色的浓浆自地衣的顶部管道处喷涌出来,洒向天空。
徐云书仰头,愣愣看着漫天的白浆,当它们落地的时候,冷不防被浇了个透心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