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他这么说,我心里“咯噔”了一下:“死啦?怎么……怎么会死了呢?”
现场又是片刻的寂静。
李景凯拍了拍我肩膀:“行啦!等忙完这阵子,有空了再和你细说吧!”
还没等我回话,孙桂平脸色一怔,厉声接茬:“老李,赶紧组织尸检吧,虽说有监控视频,可就这么莫名其妙死了,还是说不过去的。”
“行!”
“尸检?给……给马芳芳?”我忙问。
“废话!”李景凯把风油精瓶子塞回口袋,“既然没事,你也跟着去看看,这种机会实在难得啊!”
跟着李景凯到尸检室,在路上他问我当时在审讯室里和马芳芳说了什么。
我也记得当时进入到审讯室后,的确和她说了话,不过此时回想,却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什么都想不起起来。
于是只好尴尬地笑着摇摇头,反问:“李哥,我晕了很久啦?”
“差不多半小时吧!”刚开始吓我们一跳,你双眼充血,脸色煞白,幸亏咱们法政科兄弟们算得上半个医生。
到了尸检室,法证科的另外几个同事已经准备好。
进门后立刻有人帮我俩消毒,递过衣服手套。
一进门,我视线便被横放在屋中央的尸体吸引住了。
因为尸体已经被除去衣物,我第一眼竟然没能认出是马芳芳的尸体。
不是我眼力劲差,而是此时的尸体和活着时的马芳芳简直不是一个人。
她头发凌乱不堪不说,还明显稀疏了不少,更骇人的还是脸上。
整个面部可见之处都没有一丝一毫的完好的皮肤,都是血痕和血渍,怎一个“恐怖”能形容。
若不是看到她凹凸有致的身体,我都不敢相信眼前的躺着的是她的尸体。
换好衣服,李景凯和另外一个戴眼镜的法医走到尸体前,其他几个年轻点的法医靠后站着看。
我也很自觉和他们站到了一块儿,美其名曰“见习”。
“马芳芳女士尸体由法医李景凯……”李景凯朝着一侧的监控设备说完,戴眼镜的法医紧随其后,“和法医董明明一起完成。”
开始尸检,俩人拿起尸检器械弯下腰,先从尸体头部开始。
可以说到这会儿,我已经憋了一肚子疑惑。
身侧的两个年轻女同事低声议论起来。
“刚才你没看到啊!可吓死个人啦!”
“你说她吧?”另一个同事悄悄指了指马芳芳的尸体。
“都是自己双手挠成这样的,那场面……”
“啊!不可能吧?”
“咋不可能,我亲眼见了,简直疯了,大声喊着‘有鬼!有鬼’,好几个刑警都摁不住。”
“啊!这是咋回事?”
“当时给我的感觉,她真是见了鬼,才被吓成这样的——新来的小曾就站在她面前,不过……不过晕了过去。”
说完,俩人同时望向我。
我只好尴尬地双手一摊,表示一无所知。
整个尸检过程持续了一个多小时,最终确定的死因是“心脏骤停”。
外行大概不懂,“心脏骤停”其实是个很笼统概念,造成的原因也至少几十种,本案中,马芳芳的具体死亡原因,根本没法查清。
那两个年轻女法医同事听到这结果后,更加确定人是被活活吓死的。
这就让我不明白了。
当时人在审讯室,里面有两名审讯刑警,还有一名记录员,另外监审室里还有孙桂平等十来个人。
马芳芳能看到的东西,其他人也应该能看到。
我这想法刚冒出,随即就被自己否了。
她看到的,其他人未必看得到——应该是姐弟俩的灵魂做了什么。
善恶终有报,天地好轮回。不信抬头看,苍天饶过谁。
一瞬间,我想到了这么四句话。
忙活到十二点,法证科和刑警队两边的工作都完成了。
张茂林在得知马芳芳的诡异悲惨下场后,也低头认了罪。
他描述,这个马芳芳算得上“实力派海王”,仅他知道的男友——或者说泡友,就超过五个人。
至于为什么对张立良的一双儿女下手,张茂林也解释不清楚,但他提供了另一个很重要的线索,那就是他无意中得知三年前马芳芳几乎用同样的方式害死过一个六周岁的小男孩。
这案子被警方误判为失足意外坠楼。
不管怎么样,俩可怜的孩子已经惨死,悲剧已成,就算犯罪者被五马分尸又能怎样?
李景凯很兴奋,非要拉着我去外面夜市吃烧烤。
俩人随便点了些吃的,要了几瓶啤酒。
想不到李景凯长得五大三粗,酒量却出奇差,两三杯酒下肚,说话便开始大舌头。
“小曾啊!别太当回事啊!工作久了,你就会发现这个世界的阴暗一面——五年前,我们接到报案,在郊区垃圾池里发现了个婴儿尸体,只有几个月大,本以为是夭折后被父母遗弃的,结果经过尸检才发现,这孩子整个食道腐烂严重,是被烫的,人并非死于疾病或者其它意外。”
我忍不住好奇,反问:“那是怎么死的?”
李景凯猛地喝掉杯中啤酒,冷笑一声:“饿死的。”
“饿死?怎么……怎么会饿死呢?”
“当时我们也是疑惑不解,后来经过调查后,才弄清楚事情的真相——婴儿的父母都是九零后无业游民,辍学多年,孩子是俩人激情后的结果,于是租了个房子一起抚养,因为没有固定工作,平时主要靠帮助别人代练网络游戏赚点钱。”
我听得一头雾水,忙反问:
“因为没有钱,就活活把孩子饿死了?”
李景凯摇摇头:“那倒不是。根据他们交代,为了争取时间玩游戏,当时那男的把刚冲好的奶粉直接塞进了孩子嘴里,结果孩子喝了几口后,连续哭了半下午,俩人不知道原因,也没有应对办法。
之后几天孩子依旧不吃不喝,最终奄奄一息,俩人害怕了,就趁着夜色把尚有一口呼吸的婴儿扔到了郊区的一个垃圾桶里。”
“还有这样的父母?”
气得我猛地一拍桌子,引得四周吃饭的人和烧烤店老板直蹬我。
“啥样的人没有啊!等你到了我这个年龄,也就见怪不怪了。”
听李景凯说着,我无意中一扭头,看到辆黑色的公交车缓缓驶来。
我视线被瞬间吸引。
这都凌晨了,怎么还有公交车?而且这车的颜色和样子都是我从未见过的,视线稍微一转,顿时惊得我醉意全无。
公交车竟然没有司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