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家为了此次祭祖煞费苦心,光是烧鸡腊肉之类的,便有好几种。更有甚者,昨夜连夜赶工,做出了刻着“寿字”红烧肉丸,并用保温桶带了过来。
一拧开保温桶盖,肉香扑鼻而来。却知道这些肥美的食物是孝敬给先祖的,又哪里有我们这些后辈小鬼的份?只能眼馋而已。
三爷的坟头非常壮观,仅墓碑就有三米多高,上面密密麻麻的刻着小楷,记录着三爷的生平往事,以及对子孙后代的希冀教诲。
坟上有数棵歪脖柳树,此刻按说早该吐绿发芽。然而这些山柳树却仍然光秃无比,黑亮黑亮,与周围地里面的庄稼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穆南迪轻叹一口气道,众位张家的朋友,这些柳树如今连枝桠都难以发出。可以见得,此处坟冢的地气都已经干涸了。
从二表叔手中取过哪些烤的黑黄的“枣蛋”,像往常一样。从坟包的这一头,向上使劲的滚了过去。
按照以往的经验,这些祭品只轻轻一扬,便会贴着坟堆表面高高跃起滚落到了坟后,随即落在周围的地面上。之后任由鸟兽叼食,化归自然。
可是,今天的“枣蛋”似乎格外的懒惰。竟然慢慢悠悠的,尽数停留在了坟包之上。
这一幕看的大家目瞪口呆。
穆南迪没发一言,只是将备用的一只烧鸡取出,掰下鸡翅远远的丢到田间。
片刻功夫,两只野狗闻香而至,争抢起来。
穆南迪运指如飞,烧鸡瞬间变成了无数鸡片,落在了这两只野狗的前进方向上。
野狗平日只能吃些村中的藏羹剩饭,见到这肥的流油的烧鸡又岂能放过?跟着便一片片的将烧鸡吃进肚中,并循着香味来到坟前。
穆南迪见这两只畜生已经靠经,手臂一摆,将剩下的半只烧鸡置于坟头的半坡之上,然后示意众人退后一些距离,静观其变。
此刻坟头上已经遍布“枣蛋”,还有那喷香流油的烧鸡。
本以为两只野狗会一拥而上,享受这难得的美味。
谁知两只野狗绕着圈的围住坟头,不住的狂吠,却始终没有登上坟包的意思。
似乎是终于做好了准备,其中一只体格稍大的野狗猛的窜上了坟包。才刚刚向着那半只烧鸡挪动两步,却突然悲鸣一声,扭头奔去。
紧跟着,下面那只也夹着尾巴溜走了。
大伙不知穆南迪葫芦里面卖的是什么药,纷纷质疑,说他此种行为是对祖上的三爷大有不敬。
穆南迪沉着解释道,这便是我给张家众位朋友做出的第二个解释。你们知道为何这座土坟会主动“收下”祭祀用的糕点?又为何让野狗不敢靠近么?
指着那座历经数百年的坟冢,一字一顿的说道:坟上面有东西,此刻正挂在枯木之间。你们谁看见了?
众人闻言浑身一激灵,纷纷退后,暗道这先生说的邪乎。
穆南迪见无人应答,接着道:不错,那无影无形的东西,咱们常人是看不见的。但刚才那些畜生的眼睛生的于人类不同,却能瞧得一清二楚。它们既然看见,便会害怕,自然不敢靠近了,哪怕前面有再多的美味等着它们。
一伸双手,老舅从旁边递给他一只奇怪的手杖。
这只手杖粗细不均,顶端有着一处弧形的凸起。凸起处挂着一面铜锣模样的事物,可以朝各个方向转动。
穆南迪轻轻挥动这支手杖,并用形似铜锣的一端置于地面之上,双手紧握另一端的把手处。
只见他脚踩七星,用整齐缓和的脚步在坟前兜起了圈子。看他的样子,似乎在用这奇怪的手杖犁地一般。
我不解望向老舅,却看见老舅满眼的兴奋。
一把将我拉到身边,轻声道:外甥。穆南迪现在手中之物,便是洛阳铲了。
我问道:穆先生用这洛阳铲要做些什么?
老舅答道:自然是探墓了。等到他的脚步一停,你就能看见洛阳铲的妙用。
只见穆南迪的动作极为缓慢,呼吸也近乎停止了。
我突然间觉得,他是想将那洛阳铲上传来的每一丝异动都感受清楚。
穆南迪一圈一圈的在坟前移动,最终接近了坟包的底部。将洛阳铲形似铜锣的那端,轻轻的在黄土上扫过。
最终,站在坟前右侧一点的位置,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穆南迪向着父亲这位一家之长问道:张先生,我已经再次勘察,此处有可以落铲的位置。
父亲点了点头,说道:这里就靠您了。是否需要我们帮些什么忙?
穆南迪想也没想答道:请唐兄在旁辅佐即可。
老舅上前几步,与穆南迪一同握住洛阳铲,示意周围的众人勿要靠近。
不知他们二人是如何操作,铲子锣状的一端突然直立起来,径直的向着刚才确定的方位插入地下。
那柄奇异的洛阳铲不知怎会发出咔咔的声响,眼看着柄上那些凸起的节点不断下沉,似乎整个铲身都在深入地下。可露在外面的部分,依然是将近两米的长度。
细细一看,原来这洛阳铲竟然是可以伸缩的。此刻深入地下的部分,已经至少有数尺的长度了。
穆南迪轻轻的提醒老舅,示意可以停手了。
随后,他自己轻轻的转动洛阳铲,一圈又一圈。
这一动作持续了大概几分钟之后,穆南迪重新点了点头,在在老舅的帮助下,将洛阳铲从地下缓缓的收回。
此刻几十名家中亲属鸦雀无声,都眼睛不眨的望着穆大师。
洛阳铲探入地底的一端终于破土而出。
此刻,这洛阳铲的模样又有了变化。那铜锣一般的圆环形状,变作一朵收起的花苞模样,里面紧紧的包着些东西。
老舅连忙在地上铺好一张洁净的衬布。
穆南迪在洛阳铲的尾端轻轻按了几下,“花苞”另一端便缓缓的张开,原来看似完整的一块金属,尽然是层叠的螺旋结构。
倒出里面一方干枯的泥土,正落在衬布的中央。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这又是在卖弄什么玄虚。
穆南迪大声道:众位张家的朋友,这块泥土便是从紧贴三爷棺盖的地方启出来的。
听到此言,议论之声更盛。
接着便解释道:众位可能并不知道,阴宅的结构风水与我们寻常居住的阳宅截然不同。我们生时居住讲究南北通透,讲究采光。越是空气流通好的房子,越有利于身心健康。可是身死之后的阴宅却并非如此,一旦入葬,便要确保地下越是密封越好。
风水上佳的穴眼难求,得之可保后世安康。不仅古时候的帝王君主将此事看得极重,就是寻常百姓,也要为此颇费一番苦心。
想几百年前,那位手段极高的生水先生为三爷选了一处宝地,本该是保佑之后张家世代昌盛。
却不料由于气候的变迁,近些年来雨水多了起来,将东边黄土高坡冲刷的矮了几层。整体地势向东北边下陷,导致地下产生一条裂痕。裂痕正好通过了这处坟址,将三爷的墓室破坏殆尽。
紧接着,又指着坟堆道:风水一行有句俗话。想要人丁兴旺,定要盯着坟上。但凡是坟头长满艾草树木,年年常绿常新,这家的风水一定是旺族之相。而三爷的坟址虽然赶上后代尽孝,连年不断香火,并且常修常新。但已在近年落得个寸草不生的境地。这些,便是标志这旺族的风水散了。
不仅如此,众位再看这三爷棺盖上取出的泥土,是否几无水分,干涸异常?
大家纷纷点头,表示赞同。
二表叔突然问道,这并不合情理啊?这里连绵都是田地,四季均有灌溉。虽说咱们黄土坡的田间不易存贮水分,可也不至于干成这样子吧?
穆南迪点了点头道,您且听我细细道来。据我所知,三爷入葬的时候是有明确要求的。不求升官发财,但求人丁兴旺。这句组训现在还刻在墓碑上面。
当年那位风水先生为了满足三爷的遗愿,将那些嗜阴之虫“地蚨王”熬成一锅汁水,涂抹于棺木之上,其实另有深意。
这些“地蚨”虽然喜食阴沉泥土,体内的成分却正好相反,是庇荫之物。
从风水上讲,人丁与财运难以两全。便是因为这阴宅中的阴气往往会受到墓室的影响。
若墓室中阴湿之气越重,则子孙后代越会财运无忧。想要锁住财运,便要锁住这股湿气不让其上行。但若是这样的话,坟上的植被生长便打了折扣。
可是,三爷特别强调这个旺族之说。便是需要将这股湿气更多的送到地表之上,方才能让后代开枝散叶,多子多孙。
于是当年那位风水先生便就地取材,让“地蚨王浆”遍布棺材表面,将阴湿之气尽量的多驱往地面处。
可事到如今,墓室的根基已经被毁了,阴气早已散去十之七八。加上这“地蚨王浆”的负面功效,等于张家的祖坟,变成了落魄绝户的风水。
说道这里,也不由得众人不折服。大家纷纷表示,一定要请穆先生指点迷津,重新选择一处坟址。好将祖宗的灵柩搬迁以后,恢复以往的兴旺。
穆南迪点了点头道,此事筹划已久,我已经详细观察过此间的地貌,选出一处非常适合的坟址墓穴。
说完一指不远处道,大可不必舍近求远,那边的土岭中间,便是一处绝佳的穴眼。
说完便于父亲一起带队,率领大家浩浩荡荡的向那座土岭行去。
走到路程一半的时候,穆南迪让大家稍作停留,仔细观察那座土岭的形状。
此时此刻,夕阳即将落下,将那座土岭照的异常雄伟。
我揉揉眼睛,似乎觉得土岭从这角度看去的样子非常眼熟,好像曾经见过一般。
穆南迪微微一笑解释道:此座土岭从风水的角度上讲,是一所阴间官宅。
官宅?大家听得饶有兴趣起来。
接着道,你们看。这座土岭微微有些陡峭,梯田层次格外分明。而中部往上,只有前方存在山梁,后部则如刀削一般,整齐划一。便是一个真真切切的官帽形状。这个,我们风水学上可以称之为官帽儿岭。(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