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挚在嬴虔旁边坐了下来,望向他的老师甘龙。
他发现甘龙此时的眼神都有些不一样了,没有了前面的死气,里面只有近乎执拗似的倔强。
这虽然也不是什么好情绪,但总比之前的颓丧好多了。
“绝不能让梁元和公孙鞅的变法成行!”最后甘龙如是说。
“可是,我们该怎么办呢?”杜挚问着。
嬴虔轻轻一笑:
“那还不简单?变法总是要通过你们这些臣子才能推行的,见到不顺眼的法令,让它无法实施不就行了……”
“那不是恶意抗命吗?”杜挚道。
他和老师甘龙也反感变法,认为变法就是洪水勐兽,不但损害家族利益,更是会危害国家团结稳定。
但他们不打算暗中阴着来反对变法。
就算是反对,也是要光明正大地去驳倒变法派,让他们丢尽颜面,让他们知难而退,当然是最痛快的。
“就抗命了,但你们是贵族重臣,君上能拿你们怎么样?当然,你们也没必要公开跟国君顶牛,作为执政,你们掌握行政大权,反对的方式很多嘛,暗中对抗,顺中反对,然后私下联合其他世族,再群起发难,让他们如鲠在喉,知难而退,不是更好?你们背后站着千千万万的世族,所以,还怕什么抗命?”
嬴虔打赌甘龙两人不会去告密,便一脸阴险地越说越叛逆。
“那是你不怕!”
杜挚见赢虔对老师说话不尊重,也顾不得对方宗室身份,当即反驳道:
“你和君上是兄弟关系,君上自然不会惩处……可我们不一样!我们只是君上的臣子!而且,我们就算反对变法,也不会做那些背后放冷箭的龌蹉之事!”
“哼!为了世族功臣,为了国家兴盛,也为了家族后人,老夫必会反对变法到底!可老夫乃是两朝老臣,国家执政上卿,为国尽忠一生,老夫就算反对变法,但绝不会做那些阴谋诡计背后暗算之事!反也要反得光明正大。”
甘龙紧接着亮明了态度,想到梁元,忍不住发怒道:
“梁元这小子,这是要给秦国制造动乱啊!他到底对君上进了什么蛊惑之言,君上这才想着要变法的,老夫就不信,我们这些秦国老臣的进言,还比不上一个小臣的话!”
听完甘龙的话,嬴虔轻微不可察觉的摇了摇头。
这次达不到预期目的了,但,他绝不会罢手的。
甘龙脸上现出一丝疲惫,今天嬴虔带给他的消息太刺激。
以至于让他太过激动,只是几个呼吸,就将身上的力气耗了个干干净净。
“那么,我就等着上卿和中卿把君上劝回来了?”嬴虔的口气带刺。
甘龙和杜挚对视了一眼,这赢虔到底有何意图呢?
赢虔心思细腻诡秘,见此情景便明白此刻鼓动不了甘龙师徒的。
又想到背后人物的话,只能再等机会行事,随即告辞。
但他也没闲着。
公子赢虔府邸。
赢虔现在担任着秦国上将军。
他每隔一段时间,会在府中约集军中亲信聚会。
此刻,赢虔又在后花园摆宴,同他在军中安插的亲信们聚会了。
每个亲信的桉桌上,摆满了山珍海味和美酒佳酿。
每个亲信的身旁,都是有着一个美女陪着左酒。
“这次的待遇,超过了以往啊,公子真是大方,能有您这样的上将军做统帅,真是我等的福分!”
其中一个名叫白生的将领忍不住赞叹起来。
这时,赢虔呢也喝得酒酣耳热了。
他突然放肆地说道:“如今,梁元一干小丑变法乱国,我等还能坐视不管吗?”
说完一脸期待地扫视着场中众人。
将领们突然听到这一出,不知该如何接口。
这赢虔,无异于鼓动他们去反抗朝廷啊。
这里面有不少世家子弟,但他们一时之间真的无法做出决定。
那个叫白生的将领,见状赶紧转移话题。
他知道赢虔很色,便打着酒嗝道:“此等时刻,还是先尽情享受美酒与美人方为正经,哈哈哈哈!”
说罢伸手掀开了身旁美女的深衣……
其他人懂得白生的意思,于是竞相效彷……
整个后花园,竟变成了……
赢虔也被勾起了那种火,暗骂了一声,想着后面再找机会,便也一把扯开身旁美人的衣服……
众人难得放松,直操作到了傍晚,方才心满意足的鸣金收兵。
而那些美女们,竟有被凌略至死的。
赢虔决定继续找机会实施自己的计划。
禁室实实在在的运转了起来,嬴渠梁很高兴。
虽然景监不在他身边,但是有章华在,倒也方便。
但章华和他手下的郎官们没有景监那么贴心,让嬴渠梁总觉得心头空落落的。
而梁元则是早到栎阳宫,晚回梁府。
身边有公孙鞅埋头苦干,还有景监和禁室诸官帮忙,他手头的事务进行的如火如茶。
众人同心同德,发誓要尽快将变法在全国展开。
嬴渠梁这天又走到禁室的院内,去看变法工作的进度。
“这批法令已经抄了多份,随时准备颁布,君上请看。”梁元说着将自己的位置腾出来。
那里整整齐齐的放了三卷竹简,想必就是新修订好的法令。
“大夫办事,我放心。”嬴渠梁坐下来,看完了这批法令,满意的露出了笑容:“就照这个办!”
“那么,咱就应该设法尽快安排新法上路了。”
“十天后吧,我大开廷议讨论变法事宜,辩论之后,便颁布这垦草令。”
“那好。”梁元炯炯的眼神望向嬴渠梁:“开局的顺利与否,就在十天后了。”
推动新法,廷议是必不可少的。
只要能够当众驳倒守旧派的谬论,变法的阻力便会减小很多。
梁元和公孙鞅,已为此准备多时。
景监站在一旁看着梁元和嬴渠梁这样精诚合作,也是开心地笑了。
梁元知道,随着时间推移,十天之后,甘龙等反对的人就会出来搅局。
不过,他并不着急说出来,顺着历史进程走,才有意思。
嬴渠梁突的瞄向景监,景监似乎有点不适应,眼神偏向一旁,显得有些不自在。
“定秦剑呢?”嬴渠梁开口了。
他反复叮嘱过景监,一定要随时把定秦剑佩在腰间去保护梁元等变法派,这把定秦剑随时都有用。
可是现在景监的腰间却不是定秦剑,那把剑比定秦剑短多了。
嬴渠梁如何不认得那是景监自己的青光剑?
景监低声道:“定秦剑被我放回君上书房了。”
嬴渠梁愠恼了:“你现在就回去把定秦剑给我佩上!”
“可是,这把剑……太重了。”景监犹疑着。
这个“重”字,自然指的不是定秦剑剑体本身的重量,而是这把剑背后的含义。
陡然把这么贵重的东西交给景监,景监觉得十分不妥……
不光是景监,梁元和公孙鞅也是有这种感觉,所以没有在意景监的行为。
“景监。”嬴渠梁的神情严肃了下来:“我把定秦剑交给你,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景监低低的说道:“知道。但是……”
“有什么可但是的!”
嬴渠梁大手一挥:
“你要用定秦剑帮助梁元,而不是一味的逃避这把剑所带来的重担,是的,这把剑承载的东西太多,但你要懂得将它看作一把工具,你若被一把工具控制了情绪,那绝不是我认识的景监!”
景监涣散的眼神渐渐的集中起来,虽然还有些犹疑,但是己经足够坚定:
“君上你不必再说了,我这就去把定秦剑找来佩上。”
梁元站在一旁,看着他二人说话有意思,不禁笑了笑,但手头的事情毫不放松。
他一个现代人,没有面对权贵时的谨言慎行。
对于嬴渠梁在不在场,都没有殷勤谄媚。
嬴渠梁看着他们忙活公文,心中也是分外感激。
拥有如此能干忠诚的臣子,还有何忧?
站起身来道:“我占用你们时间太多了,那我先就走了。”
梁元和景监等人对着嬴渠梁行了一礼恭送着。
而嬴渠梁快步向前走着,尽量将步伐的声音减小。
小心着不去惊到禁室之中的每一个吏员,还有只知道琢磨秦法的公孙鞅。
这时,嬴渠梁走到了那扇便门前。
他推开那扇门,便回到了自己的书房之内。
章华早就在那里等着他了,看见嬴渠梁,恭敬行了一礼。
而嬴渠梁直接问道:“章华,怎么样?”
“已经知会群官了,十天后的廷议,自有臣来操持。”章华答道。
“很好。”嬴渠梁点头:“嬴虔和公孙贾到了吗?”
“正在门外。”章华说着,语气中带上了一丝疑惑:“要现在把他们叫进来吗?”
“叫进来吧。”
嬴渠梁说着,突然又像想起来什么似的,对章华叮嘱着:
“撤掉这里的所有护卫和仆役。”
“诺。”章华领命而去,将这书房中的人都撤走了。
然后他再进门的时候,身后出现了两个人。
“君上。”
章华正想说什么,而嬴渠梁却不予理会,只是说着:“你退下吧,带上门。”
章华心中的疑惑越来越深,可他还是依言行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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