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又是啥?”
陈翰伸出右手,小心翼翼的将这条又脆又软的长条形竹片放在了掌心,小心翼翼的托了起来。
一开始,他还以为这是一根竹简。
因为他在不到一厘米宽的竹面上,看到了一些墨迹,应该是有文字被书写在其上。
但是,当他完整拿起这条竹片后,却发现这竹片的左右两端,都各有一个竹钉,就像两个小鱼钩,挂在上头。
并且,竹片的正中央,还打上了一个铜环。
看起来好像是可以挂在门上的东西一样。
怎么说呢。
如果在两端的竹钉上挂两个小铜铃,这条竹片就有点像现在奶茶店、甜品店在玻璃门上挂的迎客装饰物。
客人开门之后会“叮铃叮铃”响的那种。
“这是啥?”陈翰琢磨了好一会,都没有琢磨出这东西是啥。
他也试图通过辨认竹片上的字迹,来判断这物件是什么。
但是由于这是竹片,当它被陈翰拿起来,一接触到空气后,就立马迅速氧化发黑了。
还没等陈翰看清楚呢,原本还算偏黄色的竹片就变成黑漆漆了,无法辨别字迹。
得等到文物修复工作人员将其修复好之后,才能来研究上头的文字了。
没办法,拿着这个不知名器物琢磨了一番后,暂时没有啥头绪的陈翰,只好按照文物保护的流程,为这个器物做保温保湿处理后,暂时放在一旁。
还是那句话,在考古发掘的时候,发掘出一些不知道是用来干什么的东西,实在是太正常不过了。
甚至发现自己不了解,不知道的东西反而是个好事。
这说明是新发现啊,是现代已经不存在了的东西啊!
没准是某种古代拥有,但是现代已经绝迹、失传了的器物呢!
这也是考古最重要的一个目标之一!
找寻和继承现代华夏文明已经断代、失传、绝迹了的,只在历史长河中昙花一现过的文化!
陈翰郑重的在保湿袋上写下了“不知名竹器”五个大字。
之后,这个堪称宝藏盲盒的大竹笥,就基本上被陈翰掏空了。
除了最后又从里头发现了几个大概直径3-5厘米,像是手镯一样的青铜圆环外,竹笥内就再无别的东西了。
将竹笥内的积水沉淀物清理掉,并且将竹笥也完好保存,贴上标签装箱后,陈翰便背着手熘达到了同组的其他人那里,看看大家的收获情况。
“咋样,你们从竹笥里都发现啥了?”
同样正埋头清理一个小一些的竹笥的林雅头也不抬的说道:“我这个是用来装食物的。”
“粟、一些动物骨骼碎片,全都和积水沉积物搅合在了一起,清理起来老麻烦了。”
“我就认出了其中有一些鱼骨和大型牲畜的骨头,不知道是猪骨还是羊骨或者牛骨,也有可能全都有吧。”
“嘿嘿,我这可有好东西!”汪维达抬起头招了招手,陈翰立马走了过去。
“哟,这是竹筒?”
陈翰颇感兴趣的从汪维达的手中接过了一个长度得有十几厘米,直径在五厘米左右的竹筒。
这竹筒的正面用黑、红两色彩绘了一些几何花纹,背面则有一个清晰的墨黑大字“盐”!
而在竹筒的最上端,还左右对称的开了两个小眼。
“这是用来装盐的?调料瓶罐子?”陈翰指了指竹筒上的两个小眼,好奇的猜测道:“这两个小眼应该是用来系绳子的吧。”
“系上两根绳子,就可以提着竹筒了。”
“对!”汪维达兴奋的点点头:“我的这个竹笥里装的全是这种竹筒!”
“我已经清理出三个了,每个竹筒上都标明了用途,分别是用来装盐、肉酱和酱的!”
“里头还有几个没清理出来,我估计这是把墓主人生前厨房的调味品都一起陪葬了!”
“这还不止呢!”庄云鹏也凑了过来,很是惊叹的说道:“我那个竹笥里倒是没啥,和林雅一样,装的都是食物,现在只剩下一堆动物骨骼了。”
“但是!你猜我在边箱里又发现了啥?”
“竹笿(luò)!十二件!”
“虽然全都已经残缺了,保存情况不是很好,但是笿里装着的东西保存的还不错。”
“光是我能认出来的,就有生姜、红枣、小茴香、破碎了的鸡蛋、和一些果核!”
竹笿,是一种类似盘子之类的竹器,本来就是专门用来承装食物的。
竹笿的出土不足为奇,但是里头装着的食物还有遗存,那就比较珍贵了。
这对研究两千年前西汉时期的饮食文化和贵族饮食喜好都有非常大的意义。
“可以啊!居然有红枣!”陈翰都忍不住夸赞了起来。
红枣这玩意在华夏古代,有特别的意义。
《诗经·豳风·七月》说:“八月剥枣,十月获稻。”
俗语中常说:“日食三颗枣,百岁不显老”“五谷加红枣,胜似灵芝草”
传统时令二十四节气当中,雨水、霜降、小寒等多个节气都有关于吃枣的习俗或养生建议。
红枣从周朝时,就已经是华夏人最爱吃,也是最珍贵的一种水果了。
而到了西汉初期,黄老学说盛行,养生“修仙”也成为了西汉贵族们最爱做的事情之一。
当时的人们认为,枣是仙人吃的东西,只要多吃枣,是可以长生的!
现存的一枚西汉铜镜上,就刻有“上有仙人不知老,渴饮玉泉饥食枣”的诗句。
马王堆西汉古墓出土文物中,就有红枣核存在。
现在M-168号墓,也同样出土了红枣,这再次证明了华夏史料文献中关于汉代人爱吃红枣的记载,确为事实不假!
“卧槽!”
“你们快来看,这上面写了啥!”
突然,一声惊呼在这不算大的墓室中响彻了起来。
站在边箱旁边的苏飒,手上捧着一枚长度得有个二十多厘米,宽度也有四五厘米的黄色竹牍,一脸吃惊的表情。
眼见着她手上的竹牍,在出水之后已经开始缓慢的要变黑了,其他人连忙围了上去,想要看看这竹牍上写了啥,让苏飒这么吃惊。
动作最快的张建波更是一个健步冲上前,趁着竹牍还没氧化多少,抄起脖子上挂着的照相机,卡卡就是十几连照。
陈翰和孔建文同样反应非常快,一老一少几乎是同时冲到了苏飒身后,目不转睛的看向了竹牍上的墨字。
“十三年五月庚辰,江陵丞敢告地下丞。”
“市阳五大夫(?)少言与大奴良等廿八人,大婢益等十八人,轺车二乘、牛车一两(辆)、驷马四匹、(?)马二匹、骑马四匹。”
“可令吏以从事,敢告主。”
除了其中有两个字他不太认识,一个“两”字通“辆”之外。
陈翰几乎是一字一顿的,将竹牍上的文字清晰流畅的念了出来。
就在他念完的一刹那,这片竹牍也彻底的变的漆黑了起来。
上头的文字就好似昙花一现一般,化入黑暗中消失不见。
惊讶于陈翰居然能一眼就认清这些篆书的同时,孔建文在脑内也迅速过了一遍这段文字。
数秒后,他童孔猝然放大,颤抖着嘴唇惊呼道:“这...这是一封写给土伯的告地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