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寺监狱。
“侯爷,这边请。”
狱卒陪着笑脸在前头引路,虽说秦浩目前只是领了几个枢密院的闲职,品级却不低,从三品的云麾将军,是有资格穿紫袍的,更何况他身上还有靖海侯的爵位,一个小狱卒自然不敢怠慢。
“冤枉啊,大人。”
“冤枉啊,我冤枉啊!”
监狱向来不是什么好地方,一路上两侧监牢中不断传来哀嚎声,在这种环境下长期待下去,正常人都要变得不正常,也难怪那些酷吏一个个跟神经病一样,估计也是受了环境影响的结果。
“侯爷,就是这里了。”狱卒说着献媚的打开门。
顾廷炜听到门锁响动,连忙转身,然后就见到了秦浩,顿时泪流满面,一下扑倒在秦浩脚边,一把抱住秦浩的大腿,哭诉道。
“表兄,你终于来了,你快救救我吧,这里我是一刻都待不下去了。”
秦浩将顾廷炜拉了起来,没好气道:“现在知道怕了?受用那两位美人的时候怎么不知道怕?”
顾廷炜痛哭流涕:“表兄,我错了,以后我再也不敢了,你快救我出去吧,这里就不是人待的地方,到处都是臭虫,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
秦浩叹了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膀:“现在朝廷正在彻查兖王党羽,我也没办法马上把你救出去,只能尽量想办法,向官家求情,可我现在只是领了几个闲职,在官家面前的分量怕是不够,只能先来看看你,给你送点衣服被褥,让你在里面好过一些。”
顾廷炜一听顿时成了苦瓜脸:“表兄,你可一定要救我啊。”
隔壁四房、五房的两个纨绔子弟见秦浩来了却丝毫没有问及他们的情况,顿时急了。
“表弟,我也是你表兄啊,你可别忘了我们啊。”
“是啊,这衣服被褥怎么也没给我们带一份啊?”
秦浩都气乐了,当他是圣诞老人来送礼物呢?还一人一份?对于顾家四房、五房这两家,他向来没什么好印象,这次要不是碍于跟小秦氏的亲族关系,他才懒得跑牢房来呢,就这两个货跟他有个毛的关系?
“哟,两位表兄也在呢,可是姑姑只是说廷炜进来了,让我想办法把他捞出去,可没说你们也进来了啊,要不我下次来的时候再给你们带?”秦浩暗戳戳的挑拨道。
果然,这两个货一听就怒了。
“好个小秦氏,亏我们平时那么尊敬她,出了事,她眼里就只有她儿子,没有我们这两个侄子!”
顾廷炜一听他们这样说自己母亲,辩解道:“两位表兄,你们别这么说,许是母亲一时忘记交代了,她不是那样的人。”
“呸,少假惺惺的了,你们就是一丘之貉,我都听说了审讯的时候,你把责任都推到我们头上了,当初享用那两个美人的时候,怎么没见你推脱?”
“就是,你们母子俩都一样,人前人后两张面孔,恶心!”
秦浩也懒得看他们狗咬狗,出了大理寺监牢,就坐上马车去了皇宫。
“秦爱卿来了,快来看看,寡人这张海图怎么样?”赵宗全兴致高昂的正在摆弄一张海图,还热情的邀请秦浩一起欣赏。
秦浩知道赵宗全为什么这么高兴,沉从新接替他的职位也有快一年时间了,不过秦浩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冬季,不适合出海,再加上季风的影响,沉从新出海应该在三个月以前,算算日子,差不多就是这个时候回来。
这段时间,秦浩也没少接到之前一些老部下的抱怨,沉从新这家伙完全就是一个莽夫,在扶桑跟不少大名关系搞得很僵。
最让人无语的是,这货居然想要无偿征用那些海商的船帮他运货,或许在他看来商贾都是一群软柿子,想怎么捏就怎么捏。
然而沉从新不知道,海商跟大宋境内的商人是不一样的,大宋境内的商人不敢得罪勋贵,是因为他们没地方可去,而海商是有退路的,实在不行带着家人远渡重洋,很容易就能找到合适安家的地方。
当沉从新提出这个要求的时候,他就已经失去了海商们的支持,一夜之间海商全都跑了,偏偏这货还自视甚高,觉得没有这些海商凭借秦浩留下来的舰队,一样可以从各国搜刮来巨额财富。
就这样,沉从新这次远渡重洋,不仅带走了秦浩留下来的舰队,还凑了十几条三四千料的大船,想要证明秦浩能做到的事情,他一样可以做到。
秦浩有一搭没一搭的跟赵宗全聊一些海上的见闻,听得赵宗全热血澎湃。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这海域也是寡人的天下,如此物产丰饶之地,被一群土人占据,实在是暴殄天物。”
正当秦浩想要恭维两句时,一个太监着急忙慌的闯了进来。
“官家,沉将军八百里加急。”
赵宗全哈哈大笑,对秦浩道:“看,我们正说着这海上的事情,它就来了。”
“呈上来。”
“诺。”
赵宗全随手展开奏章,片刻脸上的笑容就凝固了,随后狠狠将奏章摔在地上,怒气冲冲的吼道:“这个沉从新是怎么办事的?”
得,不用问,沉从新这回肯定是栽了,秦浩也不好问,那是打赵宗全的脸,只能等他先冷静下来,主动提起。
赵宗全发泄了一番,郁闷的将奏章重新捡起来翻了翻,然后随手丢给了秦浩。
秦浩一看才知道,沉从新有多不靠谱,这货带了十几条船出海,按照秦浩之前的路线,去的时候还算顺利,可是到了暹罗(泰国)之后,看那边都是土人,武器装备也差,就直接开抢了,一开始倒也收获颇丰,然而很快就遭到了当地土人的反击。
土人虽然武器装备差,也没什么战斗素养,可他们常年生活在密林当中,偷袭的时候手段那是层不出穷,很快沉从新就损兵折将,连他自己都差点被毒死,没办法只能退回海上。
到了真腊,沉从新总算是吸取教训,跟当地土人以物换物,换取了不少黄金、象牙、香料,可是沉从新贪心的毛病又犯了,三四千料的船,硬是被他塞了超过五千料的货物,结果遇到了海上风暴,除了秦浩留下来的那几艘五千料的巨舰,其余的船全都沉了。
剩下的那几艘巨舰之所以能够得以幸免,也多亏了船员有经验,将大半货物丢到了海里,减轻了负担,才驾驶船只逃离了风暴区。
这么一趟下来别说赚钱了,还赔了不少,光是阵亡士兵的抚恤就是一笔巨额支出。
赵宗全现在杀了沉从新的心都有了,他刚刚制定了铸造金币的政策,满以为沉从新可以带回大量黄金作为原材料,结果现在就只能搁置了,这无疑会大大影响他的威信。
赵宗全神色负责的看向秦浩,这件事情告诉他,海上的事情并没有他想象中那么简单,不是谁都可以玩得转的。
“秦爱卿,这件事你觉得应该如何处理啊?”
秦浩恭敬的拱手道:“现在最重要的是抚恤阵亡士兵,否则一旦失了军心,恐怕在扶桑的石见银矿都保不住。”
赵宗全心中一惊,石见银矿已经是他铸币改革中不可或缺的一环,绝对不容有失。
“秦爱卿所言甚合寡人心意,那这件事就交由秦爱卿去办吧。”
“诺。”
这就是变相恢复了秦浩之前的职位,赵宗全丝毫没有提及对沉从新的处罚,主要是他身边实在是没有几个可以信得过的人,只能先替他兜着了。
“哦,对了,秦爱卿此次入宫,所为何事?”赵宗全也知道秦浩平时没事,连枢密院都只是去点个卯,进宫肯定不是闲着无聊来找他聊天的。
秦浩就把情况说了一遍。
赵宗全笑骂道:“这个顾廷烨惯会故弄玄虚,倒是让秦爱卿为难了。”
秦浩微微躬身:“其实让宁远侯府这几位受点教训也好,省得他们整日闲着没事干,说不定往后会闯出更大的祸事来,微臣也是实在受不住姑姑的嘱托,才来请官家赏个宽大处理。”
意思是,只要不弄死,随便怎么罚。
赵宗全闻言哈哈大笑:“难怪你跟顾廷烨能成为至交好友呢,真是臭味相投。”
“那就先关这位侯府三少爷半个月,其余两个就等大理寺审完再酌情判吧。”
“谢官家恩典。”
从皇宫出来,秦浩就到了宁远侯府。
小秦氏还有四房、五房的人都迎了出来,以往秦浩来可没有这样的待遇。
“侯爷,怎么样了?”小秦氏殷切的问。
秦浩故作叹息道:“我已经向官家请了恩典,可是官家说是关逆党,在大理寺没有审理清楚之前,任何人不得插手,我也是无能为力啊。”
“啊?”
瞬间,四房、五房被抓紧去那两位的太太就晕倒了,四房大太太也是哭得跟杀猪似的,五房大太太直抹眼泪。
小秦氏暗暗失望,又一把抓住秦浩的手询问:“侯爷,我家廷炜怎么样了?”
秦浩安慰道:“姑姑请放心,我已经去大理寺看过廷炜表弟了,他还好,没受什么皮肉之苦,就是这天气有些寒冷,我给他送了些衣物跟被褥,应该也不至于太难熬。”
四老爷一听就急了:“大嫂,你给廷炜带东西,怎么不跟我们说一声?”
五老爷也不爽道:“就是啊大嫂,你不能只顾着你们家廷炜,就不顾我们家哥儿的性命吧?这天寒地冻的,他们在里面可怎么熬得过去啊?”
小秦氏暗道不好,大意了,连忙装作一副手足无措的柔弱模样。
“都怪我,一个妇道人家什么都不懂,心里一慌就什么都忘了。”
四太太跟五太太可不信她这说辞,顿时跟她吵了起来。
就在场面闹得不可开交时,一直没有开口的顾廷煜吼了一句:“都别吵了,现在最要紧的是怎么把廷炜他们救出来。”
说着顾廷煜便是一阵剧烈的咳嗽。
秦浩见状不由暗暗叹息,这位宁远侯府长子,最初的时候可是跟齐衡并称汴京双公子的存在,不论是样貌、学识都不输齐衡,只是自小患上重疾,被这幅病恹恹的身子拖累了。
要不然顾廷烨一辈子都别想继承宁远侯的爵位。
顾廷煜冲秦浩拱拱手道:“表弟,现如今这宁远侯府家里你也看到了,老的老小的小,我又是这幅样子,就只能拜托表弟奔走了。”
秦浩连忙道:“表兄说的哪里话,都是应该的,只是官家继位时,我远在扶桑,跟官家面前也没有多少情分,实在是帮不上什么。”
这话一出,瞬间四太太就被点醒了:“对啊,顾廷烨可是从龙功臣,他在官家面前向来是有体面的,他一定有办法救哥几个出来。”
顾廷煜一阵剧烈咳嗽,咬牙道:“你们觉得顾廷烨会救他们吗?别做梦了。”
“那可不一定,一向苛待他的是你们大房,跟我们四房、五房可没什么关系。”五太太撇嘴道。
秦浩也懒得再看他们狗咬狗了,反正他已经把姿态做出来了,就连小秦氏也不能说他没尽力,接下来的事情,就看顾廷烨怎么跟这帮人博弈了。
随后的几天,宁远侯府时不时就传来一阵争吵,据说顾廷煜都气病了,大夫差点没救过来。
顾廷烨的态度也很强硬,要想让他帮忙求情,就得开宗族大会,把他母亲白氏为顾家所做的一切都纪录在族谱上,否则免谈。
双方僵持了几天,终于被几个狱卒给打破了平衡,顾家四房那位估计也是被关得精神过于压抑了,居然挑衅狱卒,结果被暴打了一顿,顾家五房的跟顾廷炜吓得尿了裤子。
小秦氏心疼儿子,再也扛不住,同意了顾廷烨的要求,四房五房也求着顾廷烨赶紧救人。
顾廷煜气得直接卧床不起,只剩下最后一口气了。
临终前,顾廷煜终于同意了顾廷烨的请求,还把白氏留下的嫁妆清单交给了顾廷烨,算是买了他一个人情。
短短不到一年时间,顾家接连死了两位侯爷,也着实是有些晦气。
在顾廷煜下葬后不久,顾廷烨就继承了宁远侯的爵位,这让小秦氏心里跟油煎一样难受,唯一值得安慰的是,顾廷烨还算守信用,顾廷炜被放出来了。
顾家的烂事秦浩也懒得理会,除了顾廷煜的发丧当天,跟下葬那天去了两次,其余时间,秦浩都在家里陪着余嫣然。
距离余嫣然的预产期越来越近了,秦浩心里的不安也越来越重,在古代生孩子对于女人来说,无疑是一道鬼门关,弄不好有一尸两命的可能。
这天,余嫣然忽然觉得肚子痛,秦浩赶紧将她抱到产房,稳婆跟大夫也都很快赶来。
只是两个小时过去,余嫣然还是没有顺利生产,秦浩再也坐不住了,一脚推开产房门。
“侯爷.......”
秦浩瞪了稳婆一眼:“少废话,好好做你的事情。”
在扶桑的时候秦浩可没少杀人,杀气不自觉的流露,稳婆吓得瑟瑟发抖。
“侯爷。”余嫣然的嗓子已经喊哑了。
秦浩赶忙来到她身边,抓住她的手安慰道:“放心,我在这里,会没事的。”
余嫣然虚弱的笑了笑:“侯爷,嫣然不想死呢,嫣然好不容易才碰到这么好的夫君,才享了几年福,嫣然好想跟侯爷一直到老,就像祖父祖母那样。”
余老太师跟余老太太在古代也算是模范夫妻了,余老太师当年拜在余老太太父亲门下,后来娶了这位小师妹,终此一生都没有纳妾。
余老太太之所以毫无内宅斗争经验,连一个朱曼娘都对付不了,主要原因在于,她根本用不上这些。
秦浩擦去余嫣然眼角的泪水,柔声安慰道:“说的什么傻话,一定会没事的,你现在不要说话,留着力气把这个逆子给我生出来,待会儿我要打他的屁股,把他母亲折腾得这么惨。”
余嫣然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丝笑意,重重的点头:“对,打他屁股。”
门外,秦俊业跟秦柳氏见秦浩冲进产房,都有些不知所措,不知过了多久,就在二人内心备受煎熬时,忽然一声清亮的啼哭声传来。
“哇~~~”
秦俊业跟秦柳氏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恭喜侯爷、大娘子,是对龙凤胎。”
“龙凤胎?有儿子?赏,重重有赏!”
秦浩看着床上被包裹成一团的两个小肉球,又看向虚弱的余嫣然,不由叹了口气,难怪这么难生,竟然怀了两个。
产房被清理干净后,秦俊业跟秦柳氏也进来了,二人都爱不释手的抱着其中的男孩乐得找不着北。
秦浩暗自摇头,抱着闺女坐到余嫣然身边:“这丫头长大了肯定像你,一定是个大美人。”
余嫣然虚弱的笑了笑,一只手握着秦浩的手,沉沉睡去。
东昌侯府终于有了下一代嫡孙、孙女,自然是要好好庆贺一番,秦柳氏邀请了大半个汴京城的勋贵,来参加两个孩子的抓周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