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使神做了个请的手势，“请说。”
顾苍生：“我父亲是因为失去神邸，自知时日不多所以选择了牺牲，那你为什么要牺牲自己呢？”
天使神天真无邪地笑着说道：“因为我也失去神邸了啊。”
顾苍生：“……为什么？”
天使神：“为了救你啊，能对抗邪神神邸的，想也知道就只有天使神邸了吧。”
“……”顾苍生以手掩面，“我的锅。”
“不必自责，我跟你父亲都是自愿的。”天使神微笑道：“不如说这才是我所期望的，人类收到我的庇护，也有很长时间了，或许我也是该放手了，我最后能做的就是给他们换来这千年的安宁，而我，始终坚信……”
顾苍生放下掩面的手，“坚信什么？”
——
辽阔荒芜的大地，天空阴云密布，冷风萧瑟刺骨。
这片空间，仅此而已。
剑神此时正坐在一块圆石上，竹剑随意地放在一旁，打着哈欠略显无趣地看着不远处……以剑驻地单膝着地狼狈不堪的顾苍生，“差不多得了吧，你也应该明白了，你我之间实力差距巨大，单凭你是不可能打败我的。”
顾苍岚喘着粗气，两手紧紧地握住剑柄。
从战斗打响直到现在，两个小时过去了，顾苍岚的攻击一次都没有命中，甚至于若不是剑神故意放水，他恐怕都活不到现在。
这恐怕是顾苍岚有史以来遇到的最强大的敌人，也是最惨烈的溃败。
即便如此，顾苍岚的眼神与一开始相比没有丝毫变化，坚定的眼神始终如一。
剑神察觉到这一点，非但没有恼怒，反而咧嘴一笑，缓缓开口说道：“我本来还以为，你们会优先解决掉其他几个，然后联手向我发起挑战，结果来的却只有你一个人，说实话，你的勇气令我钦佩，但也仅仅只是勇气而已。”
顾苍岚咬着牙，咽下嘴中的血沫，颤抖着站起身来。
“很好，很不错。”剑神轻轻鼓了鼓掌，脸上是满满的笑意，“其实，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就发现了，你跟我……是同类。”
顾苍岚微皱眉，“同类？”
“是啊。”剑神笑盈盈地看着顾苍岚，托着腮帮子说道：“你跟我一样，都是可以为了得到力量而舍弃一切的类型。”
顾苍岚微低头，沉默片刻，幽幽开口：“那么说，你舍弃了一切喽？”
剑神不置可否地点点头，“是啊，我的力量刚刚你也见识过了，如何？舍弃一切所得来的力量，很不错吧？你想要的话，也是可以做到的。”
顾苍岚缓缓抬头，眼神清澈且坚定，没有丝毫迷惘，“如果真是如此，那么……你就一定赢不了我。”
“嗯？”剑神疑惑地歪了下脑袋，嗤笑一声，“咱俩之间孰强孰弱，这个已经不需要证明了吧，你应该用你的身体好好感受过了才对，还是说……你打算利用这个来获取胜利？”
剑神说着，缓缓抬起右手，掌心中捏着一颗黑色珠子，显然就是击碎之后就能宣告胜利的空间机关。
顾苍岚正待说些什么，剑神却突然发难，当着顾苍岚的面，硬生生将手中的珠子捏成了粉末。
然而，周围的景色并未消散，一切还跟一开始的时候一样。
“看，碎了，但是战斗还在继续。”剑神讥笑道：“用这种东西来决定胜负简直可笑至极，所以我自作主张做了个假机关，你不会介意吧？”
“当然。”顾苍岚眼神坚定没有丝毫动摇，“打从一开始，我就没打算用生死以外的方式决胜负。”
“有骨气。”剑神冲他竖了竖大拇指，“但我很好奇你这股自信从何而来？”
顾苍岚答非所问，“听说你是神界的最强者。”
剑神微皱眉，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点头回道：“是又如何？”
“那就对了。”顾苍岚再一次举起手中长剑，剑尖指向剑神，“既是神界的最强者，才有打倒的价值。”
剑神愣了足有三秒钟，而后毫无形象可言地捧腹大笑，“我说你啊，我看好你不代表你就能在我面前大放厥词啊，打倒我？你刚刚说的是打倒我吗？这样，我给你个建议可好，在你打倒我之前，先试着打到我一次如何？”
回应他的，是顾苍岚迅若雷霆的一剑。
剑神眼睛都不眨一下，迅速抬手，抓住了疾驰而来的剑鞘，动作之流畅，如同本能一般。
至于为什么抓住的是剑鞘，还是那个原因，值此关头，顾苍岚仍然无法完全拔出自己的剑。
眼见剑鞘被对方抓住，顾苍岚神情凝重，本欲将剑收回，奈何剑神一只手如同铁钳一般，任凭自己如何发力仍是巍然不动。
“从刚才起我就想问了。”剑神看着被自己抓住的长剑，问道：“你为何不拔剑跟我战斗呢？难不成是小瞧我？不不不，应该不会，我想你，大概率是拔不出来吧？”
顾苍岚沉默不语，但沉默，往往就是最好的回答。
“哈哈哈哈。”剑神大声嘲笑，而后松开手中剑鞘，同时迅若雷霆抬脚将面前的顾苍岚踹飞了出去，“连自己的剑都拔不出来，还妄想打败我？你可知这不是勇气，而是愚昧！”
顾苍岚好不容易止住后退的势头，小腿一抖险些跪倒，咬着牙强撑住后，锋锐的视线再次掠向身前不远处的剑神，“愚昧也好，鲁莽也罢，我今日，必须要打倒你。”
“为了什么？你为什么如此执着于打败身为神界最强的我？”剑神讥笑道：“为了证明你自己的强大，还是说……为了救那个邪神小子？”
顾苍岚当即就是一愣，神情首次出现了迟疑。
剑神精准抓住了他这一瞬的犹豫，如鬼魅般出现在他的身边，张开右手五指，扣住了他的脑袋。
顾苍岚措不及防，反应过来时已落入剑神掌控，浑身僵硬动弹不得。
约莫一分钟后，剑神松开了手，淡然自若地后撤半步，躲过了顾苍岚紧随而至的一剑。
“原来如此。”丝毫不在意顾苍岚潮水般的攻势，剑神一边躲闪一边轻抚下巴，看着顾苍岚缓缓说道：“你在小的时候去过神界啊，这么一说我好像真有点印象。”
显然，就在刚刚短短的一分钟内，剑神读取了顾苍岚的记忆。
剑神若有所思，“那不应该啊，你父母都被神灵害死了，你应该很憎恨神灵才对，为什么还要救那个邪神小子呢？”
一套连招皆被躲过，终于舍得停下来的顾苍岚气喘吁吁，怒视着剑神一字一顿地说道：“他，是个普通人。”
剑神稍稍一愣，而后仰天大笑，“哈哈哈哈，原来如此，我知道了，这就是你的矛盾所在啊。”
顾苍岚微皱眉，“我的，矛盾？”
“对啊，你无法舍弃一切的根本原因，就是这个啊。”剑神伸出右手食指轻点顾苍岚，笑道：“相信我，你只要承认他是邪神，你就能舍弃一切，获得强大的力量，到时候我可以勉为其难拉你一把，让你成神也不是没可能哦。”
“可笑。”顾苍岚怒斥一声，“那家伙，只是个普通人。”
语毕，复又提剑冲向了剑神。
这一次，剑神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双手背在身后，看着疾驰而来的顾苍岚摇了摇头，“怎么就不听劝呢？”
顾苍岚奔至剑神跟前，对着身前空门大开的剑神就是一剑。
剑刃，落在了剑神胸前，却是……未能伤其分毫。
顾苍岚呆了一呆。
先前是未能命中，这一次确实是命中了，可……
“所以我才说啊，你是没可能打败我的，对手相性太差了，我可是剑神，司掌百兵之王，又怎会被剑伤到呢。”剑神说着，抬手轻招，躺在不远处圆石上的竹剑只一瞬就到了他的手中，近距离一剑，避无可避。
顾苍岚胸前大量鲜血喷涌而出。
这也是战斗至今，剑神头一次用剑对他造成伤害，之前的皮肉伤皆是拳脚造成。
顾苍岚也曾想过若是剑神使出剑招自己会陷入莫大的危机，可未曾想差距如此之大。
自己……根本没有意识到方才那一剑，可谓……毫无招架之力。
“承认吧。”剑神说着，又是一剑落在了顾苍岚的左肩上。
顾苍岚踉跄后撤，试图反击，然而剑还没举起来，手上又挨了一剑。
就这样，顾苍岚不断后撤，剑神一步步跟上，期间顾苍岚身上的剑伤越来越多，不到一分钟便已浑身浴血，摇摇欲坠。
“再这样下去可是会死的哦。”剑神没有停下挥剑的动作，咧嘴笑道：“承认吧，承认他是邪神，跟那些杀了你父母的神灵是一丘之貉，那样你就能得到强大的力量。”
顾苍岚咬牙强撑，眼神虽逐渐涣散，话语却依旧坚定，“那家伙，只是个普通人。”
“是不是普通人，你心里应该最清楚不过。”剑神依依不饶，“大声说出来就是了，你难道不想得到强大的力量吗？”
顾苍岚：“……那家伙……只是个普通人。”
剑神摇摇头，最后挥出一剑后，扭头就走，“孺子不可教也。”
这一剑，命中的……是顾苍岚的心脏。
顾苍岚：“……那家伙……”
鲜血溅射，以剑撑地，身体缓缓滑落，地面在视线中放大，速度却极为缓慢。
有话说，在接近死亡的时候，时间的流动会变慢，在这缓慢的时间中，人会走过自己的一生，又名回光返照。
顾苍岚今天才算切实地体会到这一点。
上一秒还意识模糊的大脑瞬间清明无比，这一刻，仿佛连空气中流动的风都能看清，一幅幅画面自眼前掠过，熟悉的话语在耳边回荡。
可是为什么，在这生命的最后关头，所能回想起的，只有那家伙的事情呢？
“我叫顾苍生！”
“从今天起咱们就是兄弟了，你觉得岚生兄弟这个组合怎么样？”
“吾乃逆天神算顾苍生，这是我兄弟问天剑圣顾苍岚。”
“岚岚，你相信我，总有一天，会有一个令你束手无策的女性出现的。到那时，记得抓紧她，别让她溜走了啊。”
“我靠！岚岚救我啊！”
“你做个普通人就好，为此，我会变得更强，比这世上任何存在都强！”
“……”
似有一股火焰在胸中熊熊燃烧，暖意浸透全身，涣散的视线迅速聚拢，力量再度充斥在身体每个角落，甚至……远超之前。
“嗯？”剑神轻咦一声，略微皱眉，停下脚步，扭头看向身后。
顾苍岚左脚向前，摩擦地面发出轻响，稳稳地撑住了就要倒下的身躯。
剑神心生不解，自己方才最后一剑确实是抱着杀意挥出的，也实打实地命中了致命部位，不可能还有站着的力气才对。
而且……是自己的错觉吗？怎么感觉，这小子跟之前不太一样了？
“那家伙……是我的兄弟啊！！！”
抬头怒吼，任凭伤口开裂鲜血迸溅，顾苍岚猛然直起身，手握剑鞘剑柄，伴随着铿锵一声，雪白的剑身，完全脱离了剑鞘。
剑灵解放！！！
恐怖的剑势拔地而起，将头顶的天空戳出一个大洞，纯白的光芒包裹全身，不过眨眼功夫，身上的伤势便好了大半，也包括胸前的致命伤。
剑神心生疑惑，眯起眼睛，正打算走近一点看个仔细，忽有剧痛自胸前传来，低头一看，一道细长的剑痕出现在胸腔往下的位置，好在剑痕不深，否则凶多吉少。
剑神瞬间呆住了，自己……被伤到了？而且是被剑伤到了？自己居然还没有意识到？
这……怎么可能！！！
神情逐渐狰狞，剑神霍然抬头，映入眼帘的就是顾苍岚近在咫尺坚毅的面孔，以及其手中雪白长剑映射出的寒芒。
“这千年时光，是我最后能为人类争取到的时间了。”
“我始终坚信，在未来的某一天，一定会出现的，理解人类的神灵，以及……超越神灵的人类，如果是他们的话，一定能……改变这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