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也不敢相信,这一场注定要血流成河的君臣之争,竟然被周鹤川三言两语化解了。
不仅如此,昭文帝还下诏称:“自古变不虚生,率由人事。朕亲政数十载,政事有乖,致灾谴见告,地震有声。朕躬修省,文武群臣亦宜协心尽职。朕有阙失,辅臣陈奏毋隐。”
诏书令众臣“陈奏毋隐”,然而自此之后,朝堂上发声之人却越来越少。
上一个发声的王御史的下场还历历在目,虽说因为周鹤川的缘故,陛下没有一怒之下斩了他,但把他送到了河南,让他奉旨传书,教化民众。
虽说那河南也不算荒凉之地,比起昭文帝原先准备把王兴发配到宁古塔,那可算好太多了。
但河南距离京城也遥远,这王兴一大把年纪了跑到河南去,还要在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传教,也是够呛。
有王兴的例子在先,还有谁敢劝诫?
但也不是完全没有人,这个人就是周鹤川,他如今一跃成了昭文帝面前的大红人,就连那几个先前受昭文帝宠爱的奸佞小人见了周鹤川都点头哈腰,不敢得罪他。
而那群文臣对他的观感竟然也不错,毕竟那天周鹤川使他们免于承受昭文帝的雷霆大怒,大部分人心里还是有数的。
再说了,昭文帝看中周鹤川,总比听信小人谗言要好吧?有周鹤川在,最起码还能有时候打消昭文帝的一些荒唐念头。
况且他是孙固言的学生,读书人最讲究门派师生关系,看在孙固言的面上,也不好明面针对周鹤川什么。
朝廷的风向在不知不觉中发生变化,竟逐渐形成了以周鹤川为首的一派。
然而周鹤川却浑然不觉,又或者说,根本不在意。
倒是林六娘最近头疼了起来,随着周鹤川官场一路高升,这上门送礼的人也多了起来,而且送礼的方式千奇百怪,叫人防不胜防。
就比如眼前这筐水果。
红裳说:“这是江北大街宋家送来的,说是自家庄子产的李子,不值几个钱,送来给夫人尝尝,他家把这筐李子送来就走了,奴婢们也没拦得住。”
红裳说:“就一筐李子,要不就收了吧?”
林六娘弯下腰,在筐里拨弄几把,拿出下面几个李子,轻轻一扳,竟在里面发现了几个金坠子。
林六娘把手中李子扔回去,笑了一下:“送回去吧。”
红裳震惊地久久不能回神,直到林六娘离开后,才跟绿箩感慨道:“这群人为了给老爷送礼,真是煞费苦心了——”
这段时日,林六娘闭门不出,都没阻断源源不绝来送礼的人,无论她如何不假辞色,对方都像是听不懂她说话一样,把东西往她手上塞,有时候是房子,有时候是庄子,还有时候是美人……
林六娘对周鹤川说:“这群人来家里堵我还不够,还追到我店里来,真该叫他们去烦你——”
林六娘因为白天里的美人稍稍有些吃味,扭过身去,“再这样下去,我干脆搬到其他地方躲清静去了,让你一个人受受这滋味。”
大抵是和周鹤川真有了夫妻之实,林六娘如今的性子也发生了些许变化,似乎更加鲜活了。
放在从前她是绝不会吃醋的,但是如今,即使她对周鹤川的信任一如以往,可情感还是忍不住地吃味。
真应了那句话,情到深处,不能自已,因为爱,所以嫉妒。
周鹤川也不恼,柔声认错:“都是我的错,叫娘子受累了——”
周鹤川说:“下次若再有人送东西,你也可收一些你喜爱的珠宝。”
“?!”
林六娘震惊地抬头,这可不像是她夫君能说出的话,他这是受什么刺激了?
难不成真如京城中传言一般,她那刚正不阿,不与奸臣小人同流合污的夫君也折了脊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