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六娘没想到还能听到这样的内幕,虽说神色无异,心里却吃了一惊。
林六娘问:“言语中听你似乎与那位孙楼主有旧,不知……”
吴阿芳倒是没有隐瞒:“那姓孙的原来是我爹的徒弟,谁知是个白眼狼,在我爹死后带走了茶楼里大半人,另立门户,想逼迫我把煮水茶楼卖给他!我呸!就是烧了,也绝不可能让茶楼落到他的手里!”
林六娘心念一动,说:“这样说来煮水茶楼如今的境况也和那孙氏茶楼脱不了关系,不知楼主可有心改变如今的情况?叫煮水茶楼重新兴盛起来,把那孙氏茶楼的名声压下去?”
吴阿芳神色有些黯然:“我倒是想的,只是你瞧瞧我这落败样子,哪里能赢得回来?我还有这么多女孩子要养,也不知能撑到哪天……”
吴阿芳说:“就是我答应你做这事,也不是白做的……”
吴阿芳搞清楚林六娘并不想要她的茶楼后,心里反而生出些许失落,大约是她从心底深处也希望能够为茶楼找到一个可靠的新主人。
吴阿芳心里知道,仅凭自己,是撑不下去了,不过是为了自己心里一口气,还有这些无家可归的小女孩,才苦苦撑到今天。
她敢念林六娘给的话本,但是也要向她讨些便宜来。
胡又晴有些不满:“往常都是你们说书的向人买话本,岂有你们向我们要钱的道理?”
胡又晴说:“并非我们夸大,我朋友这话本定能成为京城时下最流行的,不比那胡言乱语的精彩多了?”
吴阿芳说:“并非说你们这话本不好,可是你们既然已经被孙氏茶楼拒绝,应该知道这京城绝大部分茶楼都是不敢接你们这种生意的……”
林六娘看向她说:“那你倒是敢了?”
吴阿芳说:“有何不敢?不过是一编撰的话本罢了,难不成我说书也触犯了什么律法吗?”
吴阿芳虽已看出这话本的蹊跷,但既然打定主意要接林六娘的生意,便装作不知,左右只当做她们茶楼新引进的话本,至于其中有什么猫腻……呵,这天底下以书生为主角的话本戏文多了去了,就是有人觉得耳熟又和她有什么关系?
胡又晴听了这话,原先的不悦消失,抚掌而笑:“好!好极了!”
林六娘说:“既然如此,不如我们各退一步,你先在这茶楼说书,说我给你的故事,若有盈利你我五五分,若是没有客人,这茶楼的花销便由我来承担,如何?”
吴阿芳问:“也包括那些女孩?”
林六娘点头。
吴阿芳心说这人刚才瞧着还是个聪明的,怎么现在就傻了?她这茶楼的女孩子可不少。
至于盈利?吴阿芳是不敢想了,她们茶楼哪里有客人?
仔细一想,左右自己也不亏。
吴阿芳于是痛快的答应下来:“好!”
吴阿芳自我介绍:“我姓吴,你们叫我阿芳便是。”
林六娘问:“什么时候能讲?”
吴阿芳说:“明天,等我晚上过一遍,明天上午就能上台。”
她看上去对自己的说书很是自信,提起来的时候眼睛都是明亮的。
吴阿芳提前跟她们打好招呼说:“我虽然敢说,有没有人听可不关我的事情。”
林六娘说:“开头的客人交给我们,留不留得下他们就看你的了。”
林六娘环顾四周:“不过你这地方还要打扫打扫,准备一下,这样,后天你开始上台——”
林六娘多留了一天,并非不是不着急救周鹤川,而是煮水茶楼人气稀落,得想个办法,招些客人来。
“好。”吴阿芳应下。
胡又晴有了好主意:“让罗鹤轩来!他不是一直想出力吗?让他带着人来把这里收拾一下!”
吴阿芳瞧着她们兴致勃勃地讨论起来,心里也生出几分期待来,不知她们能为如一坛死水一般的煮水茶楼带来什么新的变化。
林六娘想来吸引客人的办法也很简单,她在煮水茶楼摆上一盘盘造型精美的糕点,又叫罗鹤轩去街上宣传,来煮水茶楼听说书可以免费吃糕点,当然了,只限第一盘,后面还想要,自然是要付钱的。
于是京城的大街上出现了这样一副神奇的景象,一群一看就是养尊处优的大少爷抱着一叠厚厚的纸,在大街上吆喝着。
“煮茶茶楼搞活动了——听书免费吃糕点——白水免费——”
这群大少爷自然是罗鹤轩叫来的朋友,虽说他跟家里闹翻了,但是平时人缘向来不错,拉来几个免费干活的,还是不成问题的。
说实话,这群大少爷一看就跟平民百姓不同,哪怕是干着小厮一样的活,也有一种矜贵感,引得路人纷纷瞩目。
误打正着的,也为煮水茶楼增加了不少人气。
这些大少爷也是孩子心性,没觉得丢脸,还觉得兴致勃勃,不过也没忘了借机占罗鹤轩便宜:“我们兄弟几个帮你发东西,在大街上吆喝,这朋友够意思吧?你是不是也该……?”
罗鹤轩面不改色:“到时候听书的时候给你们留几个好位置。”
那人无语,愣住:“一个快倒了的茶楼,有什么好听的……”
罗鹤轩的目光立刻像刀子一样戳过来。
那人声音渐渐小了:“行了行了,知道是你罗小少爷看中的茶楼,我不说了,行吧?”
另一人则打趣:“真是奇了怪了,你对自己名下的铺子都没这么上心,今日居然到大街上帮着茶楼吆喝,难道……”
这人是个混迹青楼的纨绔子弟,不过他自称是潇洒不羁,他呵呵一笑,话语里有挪揄意味:“你不会是看上了茶楼的姑娘?所以才如才如此卖力?”
罗鹤轩把手中纸卷成卷,拍了一下他的头:“不要乱说!我岂是你那样三心二意的人?”
这纨绔子弟想起,这罗鹤轩倾心于一成衣铺的老板娘,执意娶她,以至于被家里被赶了出来,说:“哦!我想起来了,你是有一心上人,那么今日如此蹊跷,既然不是看上茶楼的姑娘,多半也跟着心上人有关了?”
罗鹤轩这些天跟周鹤川林六娘相处也成熟不少,不想把胡又晴再牵扯进来,让她名誉受损。
罗鹤轩避开这个话题,说:“你们到时候都得来,一个不能少!”
而林六娘这两天跟两个丫鬟在家里准备糕点,做好了准备送去茶楼。
她用了正时令的一种青叶,磨成粉末,混进蒸熟的绿豆里,这种青叶能改变糕点的颜色,还能使之同时呈现两种颜色浅淡不一,错杂变化的感觉。
最重要的是香味,她这次做的绿豆糕加了糖,闻上去也比之前更加甜美,这是考虑到要促进茶楼的茶水生意,点心太甜,自然就要苦茶压一压。
林六娘的这一改进还是很有效果的,园子里的绿豆香味顺着大门传了出去,在长长的巷子里萦绕。
本来就是下午时分人最饿的时候,大人们还能忍一忍,小孩子都忍不住往周家门口张望,想知道周家娘子又做了什么好吃的。
往常林六娘做这些好吃的,多半会给邻居们分一分,毕竟之前初来乍到,还想着跟他们搞好关系。
但是经过上次的事情,林六娘也认清了他们的嘴脸,之前周鹤川没出事的时候,他们个个热情的很,出了事恨不得人人来骂一句,以此来撇清关系。
而这些邻居们,有的还算要些脸,知道之前跟周家撕破了脸,也不好意思要东西,只把自家嘴馋的孩子往屋里一拎,叫他们不要丢人现眼。
而也有那些脸皮厚的,看着林六娘和两个丫鬟提着食盒从巷子里走过,因为林六娘不分糕点阴阳怪气:“哎哟,这才过了几天呢?周相公还在牢狱里,周娘子就忙着找下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