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大夫虽是男子,但也知道生育对于女人的意义。
一时间他也沉默了,即使他们保住了杜大嫂的性命,可是却自作主张替她摘除了胞宫,也不知道是对还是错。
钱大夫自责道:“若不是我刀没有拿稳,也不至于会造成如此的局面。”
钱大夫从医多年从未犯过如此的失误,这件事情在他心里或许会成为一个心结。
林六娘明白钱大夫心中所想,开口劝道:“钱大夫,你无需太过自责……这剖腹生子,本就是一件极其凶险的事情。杜大嫂突然苏醒,以至于挣脱束缚导致刀刃划伤了她的脉管,这也不是你有意所为,更何况事后也已经进行了弥补,挽救了杜大嫂的性命……失去胞宫比起性命来,已经是万幸了。”
钱大夫点了点头,然而眉头却并未舒展开来,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
这个时候杜大哥在外面喊了:“钱大夫,秀才娘子,我能进去看看我娘子吗?”
林六娘对钱大夫说,“杜大哥怕是等得着急了,先把孩子抱给他吧,我看杜大嫂的情况也不适合喂奶,还得让杜大哥去找个奶娘来……”
于是林六娘和钱大夫各抱了一个孩子出去。
杜老大见到这两个孩子,喜不胜收,就要上手去抱。
林六娘见他鲁鲁莽莽的,赶紧避开他来接的手:“杜大哥,你不能这样抱孩子。”
杜老大还沉浸在有了儿子的喜悦之中,也没有在意,老老实实地学起了怎么抱孩子。
逗弄孩子逗了一会儿,杜老大才想起来:“我娘子呢,她没事吧?”
钱大夫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林六娘。
林六娘先开口道:“你娘子没事,现在还在睡着呢,我会等她醒来再离开,你先去照应孩子吧。等她醒了之后,我还有事情跟你说。”
杜老大这个时候满心满眼都沉浸在自己的儿子身上,一时也没有察觉到林六娘的异样。
把两个孩子交给杜大哥照顾之后,林六娘又和钱大夫进去查看杜大嫂了。
林六娘说:“钱大夫你既然累了,便回去休息吧。”
钱大夫不肯,摇摇头:“不管怎么说,这件事情因我而起,我留下来和你一起照看她。”
林六娘也知道钱大夫这个人责任心重,如果不让他留下来,亲眼看到杜大嫂醒来,只怕他后半辈子良心难安,于是也没有执意劝他离开。
距离杜大嫂醒来还有一段时间。
钱大夫突然想起什么,问林六娘:“刚才发生那样的情况,我一时慌了心神,枉我行医多年却不如你,真是惭愧不过……你后来缝合的手法倒是熟练,对人体的结构似乎也异常熟悉,你小小年纪怎能有如此本事?”
就算是林六娘师从神医,但是她年纪这么小,怎么如此熟练?
林六娘抿唇,她伸出了双手,只见那十个娟秀手指头上都被磨出了水泡。
“我先前便在书上看到这缝合之法,一直谨记师傅的教诲,勤加练习……我时常用猪皮练习缝合织法,因此对于这种事情十分熟悉。”
林六娘固然在医学上有天赋,然而神医传授她知识,也是靠她自己的勤加练习,才有如今如此熟练。
且不说别的,光神医留给她的那些医书,她便已经翻得透烂,甚至可以说倒背如流。
上面所提到的每一种实践之法,林六娘但凡有机会,早就勤加观察与练习。
这缝合之法林六娘之前便练习过,自从知道了杜大嫂的事情,有了给她剖腹取子的想法之后,更是日夜苦练,以至于双手磨出水泡。
钱大夫看着林六娘这一双坚毅的眼睛,一时不知道说什么话了。
过了一会儿才感叹道:“真是后生可畏啊,怪不得你有如此成就,怪不得……”
钱大夫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又道,“但是你的胆识也是无人能比,这方法过于冒险,若不是你提出,我万万不敢尝试……如今想来还是你救了杜老大媳妇……”
“好在你试了,因此才能换得他们母子平安。”
这个晚上很快就过去了。
虽然杜大嫂已经陷入了沉睡,但是林六娘片刻也没有放松过。
林六娘一直密切的关注着杜大嫂的体温,到了后半夜杜大嫂还突然发烧。
林六娘打湿了毛巾给她擦拭身体与降温,且用银针助她安神。
到了第二天约莫日出时分,杜大嫂才缓缓睁开了眼睛。
杜大嫂醒来之时,对于昨晚发生的事情,只有一个模模糊糊的印象。
待她努力回忆起些许前事的时候,她的眼睛猛的一缩,就想从床上爬起来:“我的孩子!”
谁知道刚一动身便觉得自己的肚子火辣辣般的疼,只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都像被人扯动一般。
这时候林六娘在旁边不自觉打起了瞌睡,她自从杜大嫂的脉象平稳下来之后,也感觉到一阵劳累,在确定杜大嫂没事之后,稍微闭目休息了一会儿。
不过这个时候钱大夫倒是醒着,他心里愧对杜大嫂。因此虽然疲惫,也无法闭目养神。
见杜大嫂要动,连忙出声制止:“杜老大媳妇,你先别动,先躺着,你的孩子没事儿,现在在杜老大那里。”
这个时候林六娘也睁开了眼睛,站了起来。
杜大嫂有些茫然,她身上这突如其来的剧痛是怎么回事?
她十分心慌。
虽然钱大夫跟她说,她的孩子没事,但是突然空荡荡的肚子没有了,让她有些不适应。
她可还记得在她失去意识之前,她可是用劲了好久,稳婆还说,说她难产了。
对了,稳婆呢?
她下意识地看向林六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