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盛姣姣擦擦眼泪站起身来,接过权棚手中的药,问道:
“权大夫怎的在这里?”
四十多岁的赤脚医生权鹏,笑着解释道:
“治寿郡到处都在征兵,适龄儿郎都被征入了军营,我也应召了,想为大泽做些事。”
治寿郡果真是全民皆兵,女人彪悍,男人都尚武,国难当头时,各行各业的儿郎都争相要入伍当兵。
听他这样一解释,盛姣姣了然,又闻了闻碗里的药,问道:
“这是板蓝根?”
她上辈子贵为皇后,稍有个头疼脑热的就喝药,对于一些基本的药材气味,都是知晓的。
“怕是受了这样严重的伤,过会儿会发烧,我就给他用了些板蓝根。”
说着,权棚又拿出了一盒药膏来,
“这是化肿消炎药,外敷的,得省着点用,咱们这儿缺医少药的,数量也不多。”
权棚说的无奈,实际上现在东营里的药还有盈余,但是真正打起仗来,军营里有多少盈余的药都不够用。
尤其是一些止血消肿,活血化淤的药,极为缺乏。
齐桡不是东营的人,他受的伤又重,盛姣姣盛名在外,她在家中被娇养着长大,不是个节省的性子。
所以权棚要郑重交代盛姣姣,不要以为这是免费治疗,就能浪费了军营里的药。
盛姣姣对于权棚的态度有所察觉,但她只是若有所思的看着碗里的药,并不介意权棚对她的误解。
实际上,盛姣姣是个很节省的人。
当皇后的时候,有当皇后的节省,做姑娘时,有做姑娘的节省。
她只微微抬起齐桡的头来,将板蓝根喂给齐桡喝了。
等药喝完,权棚又仔细的替齐桡看了看他身上的伤,
“西营的军医已经替四郎治过了,咦......”
他最后的那个字,稍稍提了点音,有些疑惑的样子。
盛姣姣的心一紧,因为权棚正对着齐桡的手臂在看。
刚刚她觉得给齐桡裹伤口的布太脏了,于是将缠在齐桡手臂上的纱布拆了下来,用净水将齐桡的整条手臂都洗了好几遍。
是不是把齐桡给洗坏了?
“权大夫,怎么了?我家四佬怎么了?”
盛姣姣略略上前一步,踩在了地面上一块水渍较深的地方,不教权棚发现方才都发生了些什么。
权棚略疑惑的说道:
“似乎那些人在鞭打四郎的时候,并没有那么用力的在打这条手臂。”
因为齐桡这条手臂的伤,比他身上别处的伤都要轻。
盛姣姣终于挪开了一些挡住水渍的身子,凑上来仔细一看。
果然,齐桡那条被她用水洗过的手臂伤痕,看起来已经没有起初那么严重了。
她顿时内心又高兴又不安。
高兴的是,她的水还能替人疗伤,目前看起来,可能疗伤有奇效。
不安的是,权棚在这里,她怕权棚看出什么来。
但权棚是个很务实的人,他并没有往灵异玄幻的方向想,不等盛姣姣思索出个什么借口来,权棚便自己总结出了一个逻辑来。
肯定是铁匠铺的属国人,轻饶了齐桡的这条手臂!
盛姣姣不说话,就让权棚这样认为吧,因为她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又听权棚说道:
“既然这条手臂的伤势最轻,就别缠布了,咱们治寿郡的水太浑,不缠布,反而不容易感染点。”
这一点,盛姣姣与权棚的观念是一致的,因为洗布的水不洁净,于是布也不洁净,往往并不严重的外伤,很可能因为缠了不洁净的布,反而引发了伤口感染。
军营中用来缠伤口的布,会用沸水煮过晒干,可是治寿郡风沙大啊,一片风沙吹过来,晾晒的所有衣物上,都是一层的细沙。
他同盛姣姣仔细交代着注意事项,盛姣姣很认真的同权棚道了谢。
又主动说道:
“权大夫,其实我这些天也想着,研学一些医术,将来治寿郡打起仗来,我说不定也能替咱们治寿郡儿郎出点力,这样,今后我就替我家四佬的伤口上药与包扎吧。”
她主动说自己要学医术,也是有理由的。
方才她径自做主,拆下了齐桡手臂上的绷带,给齐桡清理伤口的时候,齐桡手臂上的伤,并不是现在这个样子的。
那可比现在严重多了。
所以盛姣姣的水,不仅仅可以种植蔬菜,也能治疗外伤?
不,也许......盛姣姣莫名想起了齐大舅,他最近是不是咳嗽的声音,也轻松了许多?
盛姣姣的脑子转的飞快,既然她的水可以治疗外伤,并有奇效,那她肯定不能看着四佬受苦。
但是每天让权棚来检查四佬的伤,很快他就会发现,齐桡身上的伤,痊愈的速度超乎常人想象。
所以盛姣姣主动拦下这件事,目的就是为了不让权棚检查齐桡的外伤。
权棚看了一眼盛姣姣,点头道:
“也好,咱们这里一直都缺军医,你要有心想学,将来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尽可以来找我,只要是我知道的,我都会告诉你。”
之所以答应盛姣姣,是因为盛姣姣是这方圆几个村子里,学问最多的人,虽然她是个姑娘,虽然她被齐家人养得过于娇气了些。
然而不可否认的是,能够一直去读私塾,读到盛姣姣这样大的人,在这几座村子里并不常见。
爱读书的人,都是聪颖好学之人,只要盛姣姣肯学,教起来也十分的容易。
说罢,权棚又同盛姣姣交待了几句,然后转身走了。
接下来盛姣姣就开启了陪着齐桡在东营养伤的日子。
盛姣姣两辈子加起来,也没怎么伺候过人,但是齐桡看起来伤的很重,却是很好带。
除非疼的受不住,小子才会哼唧两声,否则一般时候他都忍着,不愿让三姐姐过多的劳累,盛姣姣看得心疼,转过背去,偷偷的抹了好几回眼泪。
郑岭一直在帮着照顾齐桡,也会给盛姣姣送来一些关于谭戟与齐漳的消息。
听说谭戟在郡北,同一伙潜伏在郡北的属国士兵干了一架,而齐漳领着西营的士兵,将跳马湖所有的铁匠铺都搜查了一遍,另又找出了跳马湖的两家铁匠铺,与属国有往来。
所以两人自从救出齐桡后,都不曾回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