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为什么会有袈裟?你们是戏班子吧,连服装都有!你们到底是降妖除魔的赏金猎人,还是唱戏的草台班子?!”
李君武气急败坏道:“还有,为什么这个袈裟是黑色的!里面那件明晃晃的僧袍又是什么鬼?”
“袈裟漆黑如夜,彰显你深不可测的城府;贴身裁剪,能让你更加挺拔,悦心见了会动心,附体的邪魔见了,也会分神。”
韩星子显然对这两件衣服非常满意:“黑色袈裟,衬亮紫色僧袍,说明大师深沉冷峻的外表之下,隐藏着一颗热情奔放的内心!这才与大师在故事里情僧侠盗的身份相匹配。”
马千峰见李君武有些不情愿,上前道:“大师法力高强,想必过惯了独来独往的生活。可是,降服如此强大的尸魔,靠单打独斗是不行的,需要大家通力合作。大师,请你配合。”
马千峰说对了一半。
李君武的法术还不够高强。
但是,他确实喜欢独来独往。
可惜的是,以他现在的法力,独来独往,很难在群魔乱舞的天世闯荡。
也许他不需要朋友。
但是起码,他需要帮助。
他需要帮手。
他必须合作。
“好!”
李君武接过亮紫色的僧袍和黑色袈裟,利落地穿在身上。
冯子敬、马千峰和韩星子等人见了,都喜出望外。
“大师果然是天生做情僧侠盗的人,大师简直就是为这套衣服而生的”
韩星子道:“事成之后,这套装扮,就送给大师做礼物吧。”
“这件衣服却是不错,但是我没有心情评价”
李君武认真道:“我在想降魔之后,如何给钱公子做场法事,消灾解祸——你们看他的脸色,估计等我们除掉妖魔之后,大罗金仙都救不了钱公子了。”
一旁的钱员外早已心灰若死,握着钱少阳的手道:“儿子,爹对不起你……”
“员外不必担心,少阳境界的法师没那么容易死”
马千峰劝过钱员外,开始排兵布阵:“我的人和韩道长的人从前门进入,大张旗鼓,虚张声势,引开尸奴。
大师,你从后门潜入,进入悦心姑娘闺房,将茅山追魂符贴在她的心口。
记住,一定要贴在肌肤之上。
魔教惯用移形换影、金蝉脱壳、分身借命之类的法术,若是不贴在肌肤上,我的玄天索神箭恐怕会伤不到她。”
李君武接过那枚小小的茅山追魂符,由一个钱家的家丁带着,绕到妖楼的后门。
“喂!”
马千峰在后面喊道:“记得看我信号!”
李君武急于降魔,走得飞快,早已不见踪影。
“子敬兄,你这位朋友,婆婆妈妈,心肠又软,在江湖上行走,怕是死的比较快啊”
马千峰对冯子敬道:“子敬兄口口声声叫他兄长叫得如此亲热,居然怂恿他深入魔窟,不是叫他去送死?
看不出来,子敬兄也是个狠角色,我很欣赏。有机会的话,我们合作?”
“你错了”
冯子敬道:“我们是生死之交,是真的朋友。我让他去魔窟之中,恰恰是知道他绝不会死。他是我见过的,世上最难以杀死的人了。”
“是么?这位大师法力不错,却还没有道飞天遁地的程度。江湖经验少的可怜,这样还不容易死……”
马千峰喃喃道:“难道是运气特别好?
——
马千峰的信号,是一枚响箭。
羽箭冲天而起,发出凄厉的啸声。
马千峰、韩星子手下二十几个人亮出狼牙棒、砍山刀、三股叉等山贼惯用的兵器,在钱府之中鼓噪劫掠。
两位老江湖的手下不但演技精纯,还十分入戏,不到一炷香的功夫,钱府里已经少了几十件金银器皿,还有十几个小丫鬟被人趁机摸了好几把。
“两位道长,降魔的钱,老夫分文都不会少给”
钱员外指着一个已经拿了三个纯银烛台、正在用匕首在一尊镀金雕像上狠命刮的恶少年道:“那位少侠已经拿了我三个纯银的烛台,我当是送给他的礼物好了。可是,他现在刮的,是我钱氏先祖的金身。我祖宗的脸都快被他刮没了呀,两位可不可以约束一下?”
“钱员外,此番令郎惹上的邪魔十分厉害,虽然大家通力合作,有四五分的把握能将邪魔制服,可是也有一半可能,大家全死在邪魔手上”
韩星子道:“大家为了迷惑妖魔,演的如此卖力,员外一个外行人,还请不要指手画脚。”
冯子敬亦道:“韩道长说的没错。尤其是那位定痴大师,手无寸铁,深入魔窟,为了救令郎,可得上奋不顾身啊!
我们如此做,就是为了保证这一战万无一失。若是我们演的不像,被那妖魔看穿,令郎自然会一命呜呼。倘若定痴大师有个三长两短,倒霉的,可就不只令郎一个人了。
定痴大师可是密宗青莲寺夕云大师最为疼爱的弟子。
青莲寺的弟子一向很少,这么多年,只有三个,一个已经鬼迷心窍、坠入魔道,一个头脑简单、脾气暴躁,剩下一个,就是定痴大师了。定痴大师是要继承夕云大师衣钵的。
若是因为钱员外担心这些盆盆罐罐,让这出戏出了差错,害了定痴大师,我相信,就算夕云大师以慈悲为怀,也会忍不住向钱府降下佛之怒火,啧啧……”
马千峰右手扣着三张符纸,左手竖起一根手指道:“嘘……我正在等定痴大师将符纸贴在邪魔身上的信号。你们这样聒噪,会害死大师的。”
冯子敬、韩星子一起闭嘴。
钱员外哑口无言。
——
李君武舒展筋骨,令体内真武纯阳之气流转,以饿虎拳中的腾跃身法,跳上闺楼外的矮墙,借力再跃,闯入妖气弥漫的闺房之中!
闺房本是起尸阵的核心。
闺房之外,尸气沉沉,犹如彤云。
闺房内,红烛高照,美人衣衫轻薄,香肩半露,对镜梳妆。
屋内春意盎然,与房外完全两个世界。
悦心不亏为明月楼一等歌姬。
那半截露出的香肩,可以与凌波仙子相媲美。
李君武闯入的时候故意撞坏了窗子。
因为他是不被世俗观念约束的情僧豪侠,这样的入场才显得大气豪迈,拓落不羁。
他只等悦心问出:“你是谁?你想要做什么?”
然后充满男子气概地回答:“我是一个男人!我要你做我的女人!”
闪亮的光头,精壮的身躯,黑色的袈裟,紫色的僧袍,还有外面那些如狼似虎的喊杀声,都会令悦心和附在她身上的妖魔无暇思考。
按照预定的剧本,李君武一面说那句充满男子气概的话,一面冲到悦心身边。
大力将她揽在怀里。
粗暴撕开她的衣裳。
看准她的胸口——把符纸贴上。
然后,赶紧躲开。
李君武很怕马千峰那边出什么差错,玄天索神箭到处乱飞,若是不躲开,会跟韩星子一样中箭,脸色发绿,变得跟鬼一样。
屋中。
美人对镜,孤芳自赏。
她似乎被自己的美色所迷,对窗外的喊杀声充耳不闻。
李君武大力撞破窗户,闯进闺房,也不能让她惊慌。
她缓缓回头。
二人都是一愣。
李君武心里咯噔一下:我的运气怎么会这么差?
“相公”
美人娇滴滴道:“原来是你!”
李君武对悦心的香肩很陌生,但是对她的脸,却十分熟悉——火天魔王麾下魔将,蛇妖红绫。
火灵霄之战,红绫化作白卿卿的模样,意图吸取李君武 的阳气,还想将他生吞。
幸亏定嗔及时赶到,红绫只是在李君武脸上嘬了许多红印,还没来得及吃,就被雷光宝杵击伤。
红绫遁走,将满脸唇印的李君武丢下。
雷光宝杵是密宗中屈指可数的雷法之一,十分霸道。
红绫专心致志缠在李君武身上,根本没有防备,肉身被雷光宝杵一举击溃,只剩元神狼狈逃出,附在悦心身上。
所谓相由心生,悦心被红绫附体,身形虽然没有大变,但是面容却越发像红绫。
李君武虽然落发,但是面容未变,尤其是那一身真武纯阳之气,令修习邪法的魔教众妖情难自禁,所以红绫一开口,就是无尽的柔情蜜意。
旧人相遇,总是让人措手不及。
世上所有令人尴尬万分、手误无措的事情中,毫无疑问,在还没有准备好的时候与旧人相遇,是其中之一。
所有的剧本,所有的计划,统统被打乱。
李君武的大脑一片空白。
就在大脑空白的瞬间,李君武停下了脚步。
按照剧本,他应该冲上去将红绫大力揽在怀中的。
就是这瞬间的停顿,下一步,粗暴地撕开她的衣衫,根本无从演起。
一步慢,步步慢。
李君武已经失去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茅山追魂符贴在红绫胸口的机会。
接下来,他只能靠急中生智,临场发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