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他仿佛从遥远的过去回到了现在,摇摇头,喃喃道:“不不,她已经走了,不该再打扰她,不该再打扰她!苟掌门,你受苦了,这份恩德,春旺没齿难忘!”苟史运探询:“江夫人的仇家,是不是来头很大?那俩贼武功都不弱,还说江夫人是险峰剑客——”
韩春旺长叹一声:“唉,说来话长!她本是江南大户人家的女儿,自幼习得琴棋书画,又做了江东四侠白鸡冠师太的弟子......其襁褓之时,江父曾与同行定了娃娃亲,后来江父生意败走麦城,欠下一屁股债,亲家不仅没帮衬,反虚托他人,趁债主索债之机低价盘了店铺。江父背井离乡,远赴京城长安,十年后东山再起,衣锦还乡,于一年一度的行业公会之际,愤然解除了婚约。对方声名狼藉,视为奇耻大辱,咬牙切齿,纠缠不断。春旺承蒙父荫,幸结连理,先父在朝时,他们惹不起,获罪后威名犹在,仍畏惧三分,离世才几年,他们就这样肆无忌惮,兴风作浪了!嗐,人既被你杀了,线就断了,不必再理会了!”
苟史运呆了一呆。江东四侠白鸡冠?那是师父铁罗汉的三师妹!这天地,说大也大,说小也小,韩傻儿的娘亲,竟是自己的同门小师妹!稳定一下情绪,将师门来历讲述了一遍。韩春旺也很意外,他隐约听韩傻儿提过,剑南门与武夷剑派有些渊源,孰料苟史运竟是江采莲二师伯的弟子,遂改口以师兄呼之。苟史运又试探:“贤弟,既如此,咱不妨将师妹仙逝的消息散播出去,仇家风闻,岂会再找麻烦?”韩春旺连连摆手:“万万不可!如此一来,得讯的更多了,不尴不尬的人赶来,没太平日子了!”苟史运大胆猜测:“是不是与傻儿也有关?”
韩春旺脸色大变:“大人的恩恩怨怨,关孩子什么事?”
苟史运貌憨人不傻,他判断,韩春旺所讲,恐怕一半是实一半是虚,暗暗琢磨,莫非小师妹与未婚夫藕断丝连珠胎暗结,迫于父命才嫁给的韩春旺?而韩春旺羞于启齿不愿道破?对方也是大户人家,为子嗣不惜重金聘请高手万里搜寻?也不对呀,倘若如此,韩春旺岂肯娶下小师妹?小师妹再美,韩家纵罢了官职,医术仍在,不至于迎娶不洁不净的女子——那么,韩傻儿便是韩春旺与小师妹的儿子了,仇家专为小师妹而来?而小师妹已死,仇家没了目标,自当歇手,韩春旺为何隐而不宣呢?仇家不至于跟韩家也结下血海深仇吧?而来人并未要找韩春旺的霉头,说什么宗主什么立功,难不成,小师妹偷了大户人家的儿子?韩春旺交还也就罢了,犯不着养来养去养成仇……
不通,不通!苟史运摇摇头,百思不得其解:“贤弟,你甭误会!老哥是想,俩贼来路不明,恐怕再生事端,老子又受了伤,咱们商量对策,及早防范才是。”韩春旺面现犹疑,顿了顿,掷地有声道:“师兄放心,他们不敢对傻儿胡来的,你安心休养便是!”苟史运不安心,自己坏条腿,成果不可付诸东流,遂提议:“咱不如这样,悄悄把傻儿和火火送到大刀门,掩人耳目又能提高剑术,鬼手的功夫远高于我,万一有什么风吹草动,保护起来更为方便......”韩春旺端茶杯喝水,默然不语。苟史运以为动心了,进一步分析:“此人说话刁狠,心肠却极好,又是贤弟现任夫人的舅爷,想来不会推辞——”
“啪!”韩春旺一放茶杯,断然否决:“不行!傻儿还得读书、学医,不能因学剑荒废主业!”主业?难道练剑成了副业?苟史运甚为不快,黑脸有些发紫。韩春旺察觉失言,回旋道:“难得师兄操心!傻儿怪罪贾医生治死娘亲,决不会答应的!火火也要读书不是?大刀门又没学堂,耽误了总不好!我瞧他俩一起读书,一起练剑,形影不离挺好的,犯不着大动干戈,不如维持现状,等等看吧!”
别人家的事,自己不能强做主,苟史运只得顺水推舟:“还是贤弟考虑得周到,就依贤弟,维持现状吧!”心念一动,又道:“贤弟,老哥有个不情之请,不知当讲不当讲?”韩春旺一笑:“师兄吩咐便是,这可不像你的风格!”苟史运盘算须臾,审慎而言:“贤弟刚才提到,两个孩子一起读书,一块练剑,好得不能再好了,我跟傻儿的娘亲又是同门师兄妹——老哥就想,咱定个娃娃亲,来个亲上加亲,可好?”
韩春旺脱口而出:“这我可做不了主!”苟史运脸色一窘:“莫非老哥高攀了?婚姻大事,向来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贤弟有何做不了主?若要推辞,不妨直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