力士眉头微锁,旋开,笑谓:“小先生,你是要本王卧薪尝胆么?”韩傻儿正儿八经否认:“非也,黄连淡一些,固可清热解毒,疗效差远了!”还是个苦字,力士转目:“清驰,你家便在龙门山,竹叶易采否??”准侍中答:“臣下依稀记得,落花溪旁,生一丛竹林,眼下正有半干叶子,微臣这就还乡,为王爷取来。”力士点头:“也好,放榜需到月底,没多少要务,本王知会礼部,爱卿省亲去吧!”
公私兼顾的好事情,带薪休假,朝廷发省亲银子,王府公干,有盘费有赏赐——果然,力士略招手,管家便奉上百两银票。
银票发烫,接不得,华清驰连连摆手,力士不悦地“嗯”,方接下,施礼告辞。
出王府,华清驰问:“大公子,缘何非得龙门山竹叶,不都一样吗?”韩傻儿故弄玄虚:“大人学富五车,当知南橘北枳——龙门山地处中原,四季分明,竹叶自与南方不同,更难得龙门二字。”华清驰想想也是,不究了,婉辞相邀:“竹叶干湿几何,外行把握不准,烦请大公子辛苦,同去可否?只不过,耽误你备考了。”
备什么考呐,平时烧足香,何来抱佛脚?韩傻儿正中下怀,除了恶作剧,也想追根溯源,痛快而应:“好啊,你沿途说说殿试,正好一举三得。”
皇城外,华清驰客套客套,坐上轿子,催促轿夫疾行,韩傻儿玩儿似的,先进了会馆。两人吃罢喝罢,学政、举子们才回,简要交待过事项,牵马启程——亲王说省亲,准侍中不敢当真,家眷没带,护卫也没带,绝尘而去。
他骑术不错,紧夹马腹轻抖缰绳的,三十里驿站一换马,就是跑不快,气喘吁吁,天黑看不见了才到潼关。披星戴月赶路,韩傻儿无所谓,华清驰可吃不消,只好打尖住店。
洛阳距长安八百里,韩傻儿分分秒秒能到,好奇心作祟,纠结德茂、宗主、华清驰、力士何种瓜葛,才任劳任怨吃苦受累的。对德茂的感觉,愈发扑朔迷离,宗主外,又怀疑到后两个半截老头儿身上,的的确确,太公主没这号儿子,他娘亲,他娘亲何许人也?欲与华清驰闲掰,聊聊殿试聊聊朝廷,旁敲侧击寻些蛛丝马迹,上年纪不中用,瘫累如泥,没吃饭就睡成死猪了。
次日跃过函谷关,第三天后晌穿越洛阳城,日暮抵达龙门山华家庄。一路马不解鞍,多少风景、多少热闹都没顾上瞧,大街上几百人扎堆看什么,也没工夫理会,皆因华清驰,取竹叶当作了重中之重,急中之急。
再急也不行,天晚倒在其次,华家老太太正卧病在床!三品大员乍一听,乏也不乏了,累也不累了,进屋跪倒,膝行至前——
他家的房子不赖,抛开结构样式,比景德震的老宅还宽敞。主房六间,老太太居东,主人夫妇居中,儿女居西;配房各三间,东为厨房仓库,西为马厩、长工住所。
没寒暄几句,韩傻儿便搞懂了,这家老太爷已谢世多年,音容笑貌无缘得见,男主人——华清驰的弟弟却矮矬,比哥哥低半头,比自己低一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