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九妹打声招呼,瞥见景九智在,转脚往住室走。
景九智追出,跪倒磕头,低声道:“父亲大人留步,孩儿给您拜年了!”
华清驰侧身不受,道:“快请起吧!华某既没生你,也没养你,承受不起。”
景九智仍低声道:“只要您不嫌弃,冲着娘亲,孩儿心甘情愿”
华清驰原想景九智会寻晦气,刻意躲避,今见如此恭敬,心下稍安,淡然一笑道:“华某一只脱毛的凤凰罢了,哪敢嫌弃你这大名鼎鼎的医生?以前话已挑明,却无改弦更张之理。”他官威虽失,轩昂气度仍在。
景九智恳求道:“您请中堂宽坐,孩儿细细禀告,您再推辞也不迟。”
这孩子跟了景棠沐几年,知书达理了,看来,得用发展的眼光看问题,人都会变的,不能一棍子打死。华清驰想了想,应允了。
景九智再次跪倒:“孩儿确有私心!天天盼着娘亲与您破镜重圆,孩儿有了根,也不必像野狗似的,靠人家门头了。就刚才,觉得小姨娘碍了事儿,孩儿还冒犯了两句,请父亲大人责罚!”
原来这么回事儿,华九妹的误解消除了,弟弟的愿望,也是她的愿望,遂帮衬道:“爹爹多担待些吧!宰相肚里能撑船,贾郝仁是贾郝仁,九智是九智......”
华清驰摆手笑道:“九妹的心肠,是最善最软的。”因道:“九智啊,你先起来吧!华某当年办过贾郝仁的案子,人家骂你认贼作父,对你的名声可大大有损哇!”
韩春旺一直冷眼观望。景九智心里发毛,更坚定了主意——连姐姐都一口一个贾郝仁的混叫了,自己须旗帜鲜明,便表态道:“孩儿已跟他断绝了关系,他是罪有应得,您当年办案,也是从宽处理的。虽说连着骨肉,但一味愚孝,便违背了大忠大义——孩儿收尸葬了他,每年清明让人烧刀麻纸,也不枉父子一场了。”
华清驰颔首:“不错,你有这番见识,正合了闻道有先后那句话,难能可贵!可惜世人有后爹后妈之说,无前爹前妈之说,不合礼法呀!”
景九智觉得有门,再次施礼道:“礼法是死的,人是活的,孩儿情愿入嗣,不就一顺百顺了嘛。”
华清驰含笑问:“你认下景棠沐,拜过祠堂、入过宗谱了,这边若准了,那边可怎么办?”
景九智早有计较,道:“您收下孩儿,那边自当退出——孩儿当初也是走投无路,被逼无奈呀!景氏族人老观念根深蒂固,心里并未接纳我,只当外撇子,低他们嫡系子孙一等。”
华清驰笑了笑:“我当前是犯官之身,景棠沐好歹是现任,在城里也能罩着你的生意嘛!这边若收下你,医馆、药铺还不得关门?”
景九智宽慰道:“父亲大人勿虑!孩儿的医术,不需要他罩着了,去哪儿都能开馆。”
华清驰皱了皱眉:“也不妥啊!景棠沐的儿子没康复,你再走了,可不把他闪到空里了?他急怒之下,岂会善罢甘休?”
景九智赞同:“还是父亲大人想得周到!要不先瞒住他,等您期限已满,咱们远走高飞便了。按说他砸过医馆,得了赔偿,孩儿又帮他挣了大笔银子,对起他绰绰有余,该心满意足了。”
华清驰释然道:“那就等几年再说吧,做什么事情,光明正大才好。”又不经意地打趣:“现在认下你,我也没什么好处嘛。”
景九智忙道:“好处大了去了!您在这里的用度,孩儿全孝敬,保证比俸禄还多!您喜欢教学生呢,就教,不喜欢呢,游览山景也不错。期满后,若朝廷重新起用,您上任便了,让孩儿跟着也行,不让跟着,我外地开医馆便了;朝廷若不起用,咱们回洛阳好了,孩儿盖一座大庄园,置下名贵花木,小桥流水,您做老太爷,和娘亲享清福多惬意!再不然,把姐姐一家也接过去,有人说话,不闷得慌。”
蓝图美如画!华清驰不相信天上掉馅饼,笑问道:“便是亲儿子,也没你这般孝心!净付出了,也不图个啥子?”
景九智道:“父亲大人火眼金睛,什么心思也瞒不过您!孩儿是有所图的。最想的是,您与娘亲破镜重圆;其次,孩儿医术日长,若朝廷见召,也有个好出身;孩儿与姐姐同父同母,得姐夫亲传,外人也不能说什么了......”
核心只两点,一是漂白,二是出身,景九智目光够长远的,野心更大。华清驰的心,顿时沉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