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了我。
就这一句,说罢人也无力地倒下去。
黎韶华叫来医生,人,确实是醒了,但过于虚弱又晕过去了。
黎韶华不得不向医生反应,隔壁床吵了一晚上,实在没法休息。
医生唉声,好脾气地商量,“人已经醒了,咱们再观察看看,没问题就去普通病房。”
好在是隔壁床似乎也累了,医生又给推了一针镇定,世界终于安静了。
黎韶华趁这会儿功夫,拜托门口的人守好钟夏夜,她去看一眼岑清伊。
岑清伊依旧昏睡中,苏吟累得不行,趴在窗边睡着。
苏羡去上班,晚上过来换苏吟。
穆青和陈念笙坐在床边,边休息边商量后续。
江家兄弟几个都知道江知意要带着元宝出院,一大早都赶过来。
元宝没有大问题,现在寡言少语,惧怕生人,估计是之前被吓到了。
对于亲戚,元宝也没有太好的反应,虽然没哭,不过还是往江知意怀里钻。
江知意摆摆手,“你们有时间,就去帮忙照顾岑清伊吧,我这里不用你们。”
江槐这才知道岑清伊出事,带着江树和江杨去找探望病号。
穆青扫了一眼门口张望的几兄弟,叫上陈念笙一起出来了,“别进去吵她了,她睡着了,不知道什么时候会醒,医生说她压力太大了。”
“今早医生过来检查,还有个不好的结果,岑清伊体内的α隐性基因转变可能性已经升到80%了。”穆青脸色凝重,她很担心,岑清伊会在睡梦中就完成了α隐性基因的转变,“那到时候连做强断治疗的机会都没有。”
能怎么办呢?岑清伊自主求生意识很弱,间接理解成她自己都不想活了,这会儿正好睡过去,她也不愿醒来。m.166xs.cc
说来说去,想及时唤醒岑清伊,最好是能找到她的心中牵挂。
岑清伊的家人接连去世,她在意的还能有谁?
“就小意和元宝吧。”江槐沉声道:“让小意她们来试试。”
“这么说,离婚的事还不能等了。”江杨抓抓头顶的卷毛,叹口气,“咱们也够残忍,把岑清伊叫醒了,就为了让人家离婚。”
陈念笙揉揉眉心,“没办法,强断治疗,对于她们来说,是当下最好的选择。”
众人说话声,吵醒了苏吟,她迷茫地揉揉眼,蹙眉道:“能不能让清伊再睡会?”
“江杨,你去叫住小意,先别回家。”江槐差遣江杨去找江知意,刚走到一半,见江知意抱着元宝,身后的人帮忙拎着行李包。
“小意。”
“她醒了吗?”很简单,也很礼貌的询问,不带有太多个人情感。
去岑清伊病房的路上,江杨简单介绍情况,江知意没说话。
到病房,里面站了一圈人,岑清伊躺在病床上,很小的一只缩在被子里,毫无生机。
江知意站在床前,众人都盯着她,似乎想从她脸上看出点什么来。
江知意抱着元宝,定定地盯着床上的人,突然问:“需要我做什么?”
一切都像是例行公事,没有任何情感。
“我一个失去记忆的人,实在无法演绎深情戏码,也说不出那些肉麻的话,还有别的我能做的吗?”江知意不是不愿唤醒岑清伊,而是真的做不到违心。
空气里弥漫着略显浓郁的麝香味,江知意身体给出真实反应,她心里又抗拒腺体微微苏醒的状态,“可以开窗通风吗?”
开窗的声音大了些,元宝眨眨眼,醒了。
元宝左看看,右看看,正要咧开小嘴哭,一眼看见床上的岑清伊。
“papa!”元宝大声嚷嚷,岑清伊的脑电图出现较大波动。
穆青一旁轻声说,“或许不用大王,元宝就够了。”
江知意不得已,只能放元宝到病床上。
元宝撅着小屁股往岑清伊身边爬,爬到她枕头边,抱着岑清伊的脑袋喊papa。
岑清伊没反应,元宝抱着脑袋又是啃又是咬,口水弄得到处都是。
眼见着岑清伊脑电波活跃,谁也没阻止。
江知意站在窗边,她的身体不受控制释放九里香,岑清伊迷糊中嗅到了熟悉的味道,人倒是安心了些。
元宝也没多大精力,见papa不醒,似乎意识到papa再休息。
她小脑袋一歪,枕在岑清伊脑袋上,半晌没了动静。
元宝似乎要睡着了,江知意上前要抱,元宝又醒了,抱着岑清伊不放,嘴里一直喊papa。
“就让元宝陪会清伊吧。”江槐提议,江知意嗯了一声,环视一圈,“这里真的需要这么多人吗?”
大家对看一眼,黎韶华先一步站出来,“我其实很想呆这里,但是钟夏夜醒了,我只能抽空过来。”
“醒了?”除了江知意,其他人都很惊讶,“状态怎么样?”
“暂时看不出什么。”黎韶华临走前拜托他们,“如果没人在这里守着清伊,一定告诉我,我雇人过来。”
苏吟打了个呵欠,“放心吧,我和我妹会轮流在这里。”
穆青嗯了一声,“那黎妈妈先回去吧。”
大家分配的时候,江知意靠着窗台,“看来不需要我了。”
其实很需要江知意,哪怕她待在这里,对岑清伊都是一个慰藉。
“门口我派了人,所以安全不用担心。”江杨店里有事不得不先走,江槐也出来很久了,“小意,晚点你要走,我派人送你。”
“不用。”江知意淡声道,“我开车。”
“你车不是在家吗?”
“岑清伊的车还给我了。”江知意语气过于平和,有些不近人情,“白色宾利,车牌号也告诉我了。”
“但是你带着元宝……”江槐仍然不放心,陈念笙举手,“我会送大王回去,江槐先走吧。”
房间里渐渐归于沉寂,江知意站在窗边,背对着病房里的一切,不知在想什么。
苏吟趴在窗边睡觉,穆青坐在旁边的椅子上,元宝趴在岑清伊的脑袋上睡觉,一动就醒。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日头渐渐偏西。
苏羡打电话过来问情况,“我中午给你们送饭吃,下午我替你。”
“我不饿。”苏吟揉揉迷糊的眼睛,翻了下手机微信,有秦蓁的信息,“你下午可以不来,秦蓁过来,你就晚上过来吧。”
穆青一直望着江知意的背影,她几乎一个姿势站了一下午,“大王,你要不然坐下休息会?”穆青走到她身边轻声问。
江知意摇了摇头,突然间长舒口气,“我出去待会,穆青看着点元宝,有情况随时给我打电话。”
江知意转身出去了,穆青和苏吟对看一眼,苏吟低头不语,穆青叹气,“很抱歉。”很抱歉,我的朋友,这样伤害你的朋友。
“都不是本意。”苏吟完全能够理解,“我是在想,离婚的时候,能不能跟她说实话,别弄那套为了她好故意瞒着她,行么?”
穆青愣了一秒,读懂苏吟的意思,点点头,“我们也是这么打算的,清伊受不了更多的刺激了,离婚之后,你们得立刻带她去做强断治疗,一点都不能耽误。”
苏吟嗯了一声,趴在窗边,半晌又抬头问,“江知意怎么会那么绝情呢?”苏吟见识过她们的恩爱,无人能及,即便失忆也至此吧。
穆青和陈念笙私下聊过,最大的可能,是失忆后的江知意少了最初孤注一掷的勇气,她在害怕,用冷漠掩饰自己。
“最近事情太多了,你让她想想,缓一缓,都会好起来的。”穆青敲了敲太阳穴,“清伊最近的事也很多,你们多陪陪她,她现在心里估计对大王身边的朋友也有些抗拒,看见我们,会让她想起大王,她会更难过。”
有些事,注定要发生时,作为被动承受的那个人,无处可躲。
沉睡,是唯一躲避的方式,但现在所有人为了救她,不得不想方设法叫醒她。
江知意本想出来透透气,不成想刚下楼就听见有人叫她。
一对双胞胎,一个坐轮椅,一个推着。
江知意听朋友说过,她身边有一对双胞胎姐妹,估计就是她们了。
江知意淡漠的眼神,看得出来,是对她们毫无印象。
虽然早被告知,忍冬和夏冰都有些无法接受。
曾经并肩战斗,不说相濡以沫,但也是过命的交情。
忍冬死死地盯着江知意,如果眼神能化作利器,江知意大概已经被她锋利的眼神刺伤。
“你别那么看着她。”夏冰挡了一下忍冬的脸。
忍冬眼睛都瞪红了,“江老五,你真把我忘了?”
江知意失忆后,大家对她都是小心翼翼,忍冬可不管那个,“你这个没良心的,忘了就拉倒了?”
江知意站在花坛旁,坐轮椅的忍冬几次要起身,愣是被夏冰按住。
“江老五,你个怂货,失忆了就顺势缩头当乌龟了你啊!”忍冬气得差点跳脚,“你咋不看我?是不是不敢?”
江知意淡淡地望着前方没做声,忍冬在那边大呼小叫,“死老A,你这副德行,跟进部队时一个样儿,你过来跟我打一架。”
夏冰扯忍冬耳朵,吼道:“肋骨要不要了!要不要我再给你捶断几根?”
忍冬疼得龇牙咧嘴,不服输地在那叫号,“你敢不敢?姓江的,你给我过来!我踹飞你!”
江知意蹙眉,偏头看了一眼,“你真是聒噪得很。”
“夏冰你看你看,她那个死德行,跟那时候一个样儿,”忍冬气得拍轮椅,“她就是欠揍!”
“我先推她走,你别理她,有时间咱们好好聊聊天。”夏冰笑了笑,推着忍冬往反方向走。
忍冬不依不饶,回头继续挑衅江知意,“你个完蛋玩意,还不如那会儿了,那会骂你,你就打上来了,你现在怎么不动啊你!”
夏冰忍无可忍,敲了一下忍冬的脑袋,“你是不是活腻了?”
“谁让她把我们都忘了,这个没良心的!”忍冬说到最后,委屈地有了哭腔,“她倒是省心了,那我们呢?那姓岑的小崽子,受得了吗?”
人人都为岑清伊说话,江知意切身感受到了。
拐弯,夏冰停下步子,盯着低头抹泪的人,无奈的叹口气,“你哭什么啊?”
多少年没哭过的人,这会儿眼泪疙瘩不值钱了。
忍冬抹着眼泪,她心里憋得难受,可想而知,岑清伊有多难受。
“你就知道江知意不难受?”夏冰坐在花坛边,“你一个外人……”
“谁是外人!”
“那你还是内人怎么的?”
“老子救过她的命!”
“她不也救过你吗?”
“过命的交情说忘就忘,什么冷血绝情的玩意,我见她一次骂一次!”忍冬气得挥手打路旁的花草,夏冰无奈道:“花花草草惹你了?”
“等我好了的,我找上门,打她一顿。”
“我看你是送上门被揍一顿吧。”
忍冬越想越伤心,“你瞅瞅她那个眼神,冷冰冰,硬邦邦的,那哪是看人的眼神?”
夏冰忍不住笑,“你骂自己不是人啊?”
“她是失忆了,又不是变成冷血动物了。”忍冬抹了一把眼泪,“她想不起我,我就一直揍她,我可不会像岑清伊那么憋屈。”
“江知意容易吗?她也不容易,为了救元宝掉下去摔得失忆,她心里的苦你未必知道……”
“我不知道她可以说啊,谁让她不说?”看忍冬的意思,是和江知意较上劲了,“打死她个龟孙!”
夏冰起身准备推忍冬回去,忍冬指了指后面,“我不想回去,再逛会。”
夏冰推着车子一拐弯,靠着墙壁正站着一个人,不是江知意还会是谁?
忍冬撸胳膊挽袖子,凶巴巴:“你瞅啥?”
江知意淡声道:“瞅你怎么的?”
忍冬一个窜高,站起身,气哼哼道:“怎么的?”她挥拳出去,骂道:“妈了个巴子,老子要跟你干一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