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林榆兄妹选定了院落,又给自个儿住的院子起了名字,陪着杨夫人用了晚饭,方才各自回屋。
林榆回到屋子,径直去了书房看书,今日因着嫂子有孕的事,下午该练的字都没来得及写。
林榆将笔墨纸砚一一摆放好,往砚台里注了些清水,拿起一块松烟墨细细研磨,一边思量着今日要写什么。
不过一刻钟的功夫,已是研好了墨,自笔架上取一只羊毫笔,沾了墨汁,在铺好的宣纸上缓缓书写起来……
期间晴雯进来,给榆哥儿添了回茶,仍旧出去了,林榆也没注意。
晴雯回到外间,春燕正做着一个扇袋,夏日将至,京城的老少爷们出门,少不得带把折扇。
晴雯自来了林榆的屋子,便被霜降分派给春燕带着,春燕脾气好些,带着晴雯不容易吵嘴。
晴雯来了林家几日,每天也就是做些针线活儿,跟着春燕学些林家的规矩,认认家里的人,生活也算松快。
这边春燕见晴雯回来,放下手里的绣绷,招呼道:
“晴雯,你过来一下。”
晴雯快行了两步,在春燕面前站定,笑道:
“怎么了,可是有什么针法不会么?”
春燕这几日来,也算是了解些晴雯的秉性,倒是明白为何要自个儿带着这丫头,若是交给夏雨,大爷这屋里,怕就热闹了。
故而晴雯这般的口气,春燕也不生气,大方地笑笑,打趣道:
“知道你针线好些,也不该来我这炫耀呀,我难道就差了不成?”
榆哥儿院子里的几个丫鬟,春燕的针线活儿算是拔尖的,如今来了一个晴雯,倒是把她比了下去。
只春燕为人豁达,也不甚在意,来了个晴雯,针线活儿又好,手上的活儿还可以分出去些。
反正大爷的院子里,也没什么调三斡四的人,大爷待底下人又和善,工作少了岂不是好事?
接着笑道:“今个儿本是轮到我守夜的,可是身子有些不舒坦。好妹妹,你代我一次可以么?”
“这有什么?也值得特意说一趟,你既然身子不爽利,早些去歇着就是。”
晴雯正愁来了几日,却没个露脸的机会,自然不会拒绝,且这几日来,春燕待自个儿也不错,帮她值个夜不算什么。
“那就多谢妹妹了。”
春燕对晴雯道谢道。复又拉着晴雯坐下,向晴雯说些榆哥儿的习惯。
晴雯也不拒绝,虽说这几天在边上瞧着,也知道了些,到底还是不如春燕这些伺候了几年的老人,故而耐心听着,暗暗记在心里。
“晚上大爷一般要念书或是写字,隔半个时辰给他添些茶水,记住了,茶不要泡的浓了,如方才那般也就行了。”
见晴雯点头,春燕接着说:
“咱们家大爷,每天亥时四刻歇息,你瞧着到了亥时二刻的功夫,要记得去书房知会一声。再打发小丫头们打了热水过来,伺候爷洗漱,待熄了灯,你自去歇着也就罢了。”
“听说大爷每日卯时起来念书,日日不辍,这是真的么?”
晴雯眼里带着几分好奇,问道。
在贾家时,本来老太太是想着把自己给了宝二爷的,晴雯自然也是打听过宝玉的事儿,从不曾像自家榆大爷这般勤奋。
每日早起读书,夏日里倒是好些,寒冬腊月的,怎么起的来?
“可不是!”
春燕说着便有几分自豪,自家爷有出息,作为小丫鬟脸上也是有面子的,笑道:
“听府里的姐姐们说,这么些年,咱们家三位爷,只有咱们家大爷坚持下来了。”
“三位爷?我先前还想着,怎么晞二爷比咱们爷大些,还是行二,原来还有一位大爷么?”
春燕也不多说,只道:“咱们家嘉大爷,如今跟在二老爷身边呢!”
这二老爷,便是贾家的姑爷,林盐政了罢?晴雯也不多问。
“我倒是忘了!”春燕说着下了炕,从抽屉里取出一张纸来,递给晴雯:
“这是咱们屋子里排班的作息表,前个儿秋风冬雪走了,霜降姐姐从新排过的,这是你的一份,倒是忘了给你。”
晴雯接过一瞧,乃是一大张表格,上面细细写着些字,心里不禁有些难堪,明知自个儿不识字,春燕何必这般羞辱自己!?
春燕见了晴雯的神色,暗道失算,大爷屋子里的,俱是念书识字的,而晴雯是外面来的,自个儿如今倒是把这个给忘了。
向晴雯歉意地笑道:“我明个儿教你认字罢?”
晴雯虽知是自个儿想差了,口上却是不饶人,冷笑道:
“我知道你们个个都是识文断字的,只我一个外来的,又没见识,才故意给我脸色瞧呢!”
说完便有些后悔,可又拉不下脸来道歉,只能冷着张脸站着。
春燕刚想道歉,夏雨端着个脸盆从屋外进来,正好听到了二人最后几句话,一时不忿,骂晴雯道:
“你别不知好歹,春燕好心教你认字,那是瞧得起你!不然你一个外来的,凭什么跟咱们一般待遇?”
“你,你们都是一伙的,就欺负我!”晴雯自知理亏,撂下一句就摔了帘子出去。
春燕想追出去,却被夏雨一把拦住,夏雨满不在乎地道:
“追什么?她还能丢了不成?”
春燕知道夏雨向来与冬雪交好,冬雪去了姑娘那儿,新来了个晴雯,她心里自是不痛快的。
又是个爆碳脾气,这几日来,没少给晴雯脸色瞧,只晴雯初来乍到,少不得忍了。方才听了两句,难免勾起心里的火气,发作出来。
春燕将方才的事,细细给夏雨解释一番,她脸上才缓和些,嘴上却道:
“也只有你脾气好,才让她指着鼻子骂!”
春燕还想追出去,夏雨却道:“不用去追,她虽然脾气不好,却是个有担待的,既然说好替你守夜,自然不会跑了。”
说完打发小丫头,去书房外瞧了一番,晴雯果然在,如此也就罢了。
春燕本身上也有些不爽利,听到这个,径直洗漱歇息。有什么话,明个儿再说也无妨。
这边晴雯回到书房外间,独自坐了半日,心下的气也就消了,何况本是自个理亏。
瞧着时辰,进来书房请林榆去歇息,榆哥儿正好补上下午的功课,见天色不早,也就收拾桌子打算走了。
见晴雯怏怏的,随口问道:“这是怎么了?”
不待晴雯回话,在桌上瞧见了一幅图,心下立马就不澹定了。
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