及到了午时,鸳鸯将林榆兄弟二人送出垂花门,仍由先前的那个小厮领着,往前院用饭。
作为外男,进后院见了贾母一面便是难得了的了,自是不会留饭的。
林榆兄弟仍旧跟着林父,由贾政、贾琏叔侄二人陪着,用了午饭。
杨夫人则带着黛玉,在贾母处用的午饭。同桌的还有三春姐妹们。
用过午饭,林榆兄弟仍旧被贾母叫了过来。榆哥儿兄弟方才进门,就听见凤姐笑道:
“瞧,新姑爷来了。”
迎春本与姐妹们坐着,听了这话,羞得脸色通红,真真是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起身就要走,却又忍不住拿眼睛去瞟林晞。
被凤姐一把按住,笑道:“好妹妹,你且安心坐着就是。”
“凤姐儿也太狭促了。”杨夫人笑着打趣道:“晞哥儿过来,还没谢过你凤姐姐给你做媒呢!”
众人听了又笑起来,黛玉亦是拿着眼睛去瞧迎春,原来二哥说定了贾家二姐姐么?
榆哥儿兄弟与众人见过礼,方才挨着杨夫人坐了,林榆在边上瞧着,二哥脸上虽说一派平静,耳朵却是悄悄红了,不时用余光扫一眼三春所在的位置。
看了二哥对迎春也是有些好感的,林榆心下想着。
众人一同陪着贾母说些闲话。
不多时,丫鬟进来报道:“宝玉来了。”
林榆精神一振,贾宝玉?没料到今个儿在外书房没见着他,倒是在贾母这里就要见了。
说起来,榆哥儿对宝玉并无太多恶感,却也没有好感。长得好,心肠不坏,却是没甚担当的小孩子罢了。
只是没坏心,却也可能办坏事。不论是金钏还是晴雯的死,虽说他都没太大的过错,事情却都是因他而起。
定是不能让你再来祸祸我妹妹的。林榆心中暗暗思衬道。
林榆这般作态,倒是引得二哥诧异看了过来,这贾宝玉,有甚特别不成?
林家众人往门口瞧去,只见一个较杨柏还小些的少年,衣着打扮不凡,从外走了进来。
面若中秋之月,色如春晓之花,果真生的一副好样貌。
林榆又去瞧他颈上带着的玉,大如雀卵,通透润泽,倒是上等的美玉,只果真有这般神奇么?
宝玉进来,见着屋内众人,脸色倒也澹定,上前向贾母请了安。
贾母道:“还不去见过你林伯母。”
宝玉早已见到家里来了许多客人,便料定是林姑母家的长房了,忙过来见礼。
杨夫人待宝玉行过礼,又向他介绍了林榆兄妹,笑道:
“我家这两个小子,虽说比哥儿大几岁,好歹也多念了两年书,哥儿有什么不懂的,尽可以与他们兄弟探讨一二。”
宝玉听了,心下便有些不喜,林家的两位兄长,瞧着这般光风霁月的人物,却原来也是个俗人,只会说些仕途经济么?
只因着来者是客,少不得忍耐一二,与林榆兄妹三人相互见了礼。
又见杨夫人身边坐着的女孩,真真是与众各别,遂笑道:“这个妹妹我曾见过的。”
黛玉不禁心下纳罕,脱口而出:“你也见过我哥哥不成?”
黛玉说完,心下却是暗暗后悔,到底还是莽撞了,只这话不过昨个儿才听到,今天又被宝玉提起,看来我与哥哥的确是生的相像。
林家众人皆是笑了起来,榆哥儿心下更是满意,暗道:这话儿昨个儿可是有人说过的。
今个你就是说出了花儿,也没用了。
贾母有些摸不着头脑,遂向宝玉道:“又胡说了,你何曾见过?”
还不待宝玉开口,林榆笑道:“老祖宗不知,昨个儿我舅舅家的二表弟,初见妹妹时,也是这么说的。”
“哦?林妹妹长在维扬,不曾来过京城,他是如何见过的?”凤姐接口道。
见众人俱都望向自个儿,林榆暗道:宝玉,这回可不是我要破坏你的姻缘。却是满脸堆笑,慢条斯理地道:
“我家表弟说的是,我与妹妹模样相似,他幼时常与我一处玩耍,是以觉得妹妹面善。今个儿宝玉兄弟说见过妹妹,说不准是之前在京里见过我呢。”
原来如此,众人恍然。
凤姐复又细细打量榆哥儿兄妹一回,笑道:“这可不是,就是同胞的兄妹,也少有这般相像的。”
且这些年来,林长江虽不为官,却是每隔一二年,都要带着家卷来京城小住一两个月的,探望一回京里的姻亲故旧。
便是荣国公府,榆哥儿虽没来过,林长江却不是第一回来了。贾宝玉见过榆哥儿,岂不是再正常不过?
京里有头脸的人家,虽不算少,却也没那么多,总有几个共同的朋友,遇见过也是常事。
就是没见过,这回面善的事,也就这般揭过了。
而这边宝玉听了,却是有些不确定了,果真瞧着林妹妹面善,是因着前几年见过林家哥哥么?
这般的人物,按说若是见过一次,该有几分印象才是,可今个儿,却是一点都记不起来了。
宝玉便走向黛玉身边坐下,问道:“妹妹可曾读书?”
黛玉惊诧地望了他一眼,心下纳罕:这如何与杨家表兄问的一般无二,难不成又是要我去读些《算经十书》不成?
遂道:“不曾读书,只上了一年学,些须认得几个字。”
宝玉又道:“妹妹尊命?”黛玉便说了名。
宝玉又道:“表字?”
黛玉道:“无字。”
宝玉笑道:“我送妹妹……”
还未说完,便被探春拉了一下衣袖,见了探春的眼色,方才觉着自个儿的话有几分不妥,不再多言。
林榆微微笑了一下,还是探春知道些分寸,不然若是让贾宝玉将什么“颦颦”说了出来,我们林家,却也不是那般好说话的。
自来姑娘家的名字,都是父母长辈取的,而今妹妹的母亲虽说不在了,可是还有父亲、伯父母及兄长,哪里轮得到一个外姓表哥给姑娘家取字?
要不是亲戚,宝玉如今年纪又小,杨夫人早就发作了。
众人也都是心知肚明的,也没人会傻到去追问宝玉,到底要说些什么。
一时场面却是冷了下来。
便是凤姐不知何故,却也是极会瞧人眼色的,见众人不说话,也明白宝玉方才的话,怕是有几分不妥当的。
私下里再去问问三春姐妹,眼下,却是要给宝玉打个圆场才是。
凤姐思衬片刻,眼睛一亮,却是有了主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