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主,甄姑娘来了。”
杨壹在屋外拦下前来找林榆的英莲,上前敲门道。
林榆兄弟三人对视一眼,答应道:“请甄姑娘进来罢。”
英莲进了屋内,林榆兄弟三人正坐着喝茶,见英莲进来,互相见了礼,方请着英莲坐下。
有小丫鬟给英莲上了茶,并不走远,只坐在廊下望着细雨绵绵的天空发呆。
“不知甄姑娘有何事?”
林榆见英莲有些开不了口,率先问道。
英莲面露几分迟疑,还是从容起身,坦然道:
“林公子可知我丢了的这几年,家里如今是何种情形?”
这下轮到林榆有些为难,不知要如何向英莲说起甄家的情况。
英莲见状,便知可能有几分不妥,道:“林公子据实以告便是,毕竟再差,也比在拐子那好万倍。”
林榆遂将英莲丢失后,甄士隐夫妻四处寻找不果,双双染病;而后火灾烧毁甄家房舍,年情不利以致甄家家业衰败;甄士隐跟着疯道人离开至今不见踪迹,甄家娘子如今跟着父亲过活等事一一告知英莲。
而英莲自听闻父母四下找寻自己以致双双卧病,眼中就垂下泪来,到听闻甄家家业衰败,又不禁担心双亲年迈无依。
到最后,更是哭的泪人一般。
林嘉想要上前相劝,被林榆阻止道:“总要让她发泄出来,不然闷在心里更是伤身。”
英莲哭了半日方才渐渐止住了泪,一双眼睛也已肿得核桃一般。
林榆这才上前劝道:“若是知道你如今无碍,令尊令慈必也是心中欢喜的,且令慈尚在,自有你尽孝的时候。”
想了想又安慰道:“令尊虽说是出了家,却也不是找不到了的,说不准你们父女还有相遇的时机。”
英莲站起身向三人深深一礼:“多谢公子。”
不等三人回礼复又跪下,乞求道:
“英莲还有一事相求,请公子相助。”
林榆连忙上前来扶英莲,道::“甄姑娘有事直说便是,能帮的在下自当尽力。”
英莲执意不肯起身。
“看来救人还救出麻烦来了。”林晞站在一旁冷笑道。
说完又把林榆拉到一边,居高临下地对着英莲道:
“你倒是说说想要些什么。”
英莲脸上有几分难堪,却还是坚持道:“英莲愿在公子身边为奴为婢,还请公子不要送英莲回家。”
“原来是想攀上榆哥儿这条高枝!连家都不想回了!”林晞嗤笑道。
又对着林榆道:“我早就说不该留下她。”
林嘉脸上也露出几分难看,只是良好的教养不容他如林晞一般嘲讽出声。
林榆看着跪在地上英莲,想到书中那个出身优握却命运多舛的香菱,身处泥沼却热爱诗词的小姑娘,不愿相信她是个爱慕虚荣之人。
“为何不愿回家?”林榆还是忍不住出口问道。
“英莲如何能不思念亲生父母?只实在不愿娘亲受他人流言蜚语之累。”
英莲内心剧痛,却还是继续说道:“父母生养英莲的大恩已是报答不尽,我被拐子拐了几年才回去,不说要娘亲操心,便是他人的言语便足矣逼人去死。”
英莲说着又磕了一个头:“英莲自知公子心善,不该逼迫公子。可英莲实在无能,只能请公子开恩,让英莲卖身林家,英莲不要一分月例,只望公子把英莲的月例送与娘亲,让英莲能略尽一尽孝心。”
林榆三人听了俱是感动,就连嘴巴最毒的林晞都说不出话来。
林榆上前扶起英莲,看着她的眼睛正色道:
“好姑娘,被拐并不是你的错,若论心迹,你比这世上大多数人都要高贵的多。”
“是我错怪你了,对不住。”林晞真诚的向英莲道歉,郑重道:“你是个好姑娘。”
英莲连忙向林晞回礼:“公子实在是折煞我了,况且这的确是英莲得寸进尺,受了林公子大恩,还要求林公子帮忙。”
“是这个世道对女子太过苛刻了些。”林嘉感叹道。
“以后会改变的。”林榆喃喃道。
众人俱是没有听见。
被拐卖,被凌辱,本就是拐子与买卖之人的错,可是一切一切的恶果,却要受尽屈辱的无辜之人来受。
不仅现在如此,便是人人平等的现代尚有许多人把一切罪过归咎女子…
这一切的一切,都会改变的,只是时间问题…
站在门外的孟太太悄悄离去,不知她站在门外听了多久。
孟太太来到书房,孟先生正在看一本唐朝传奇《李娃传》,其作者白行简如今知道的人不多。
但说道他的兄长,白居易,乃是人尽皆知的大诗人、文学家了。
孟太太向孟先生说起在林榆屋外的见闻。
“这个小姑娘英莲,我实在是喜爱,更怜她遭遇苦难,心地却是难得的。”
孟太太感叹道。
“小姑娘心性确实极好。”孟先生亦是点头应道。
孟先生见老妻有几分踌躇,道:“老婆子有什么话直说便是。”
孟太太道:“我想着,我们多年来膝下荒凉,不若过继一个女孩子?”
孟先生瞬间明白了老妻的心思:“你想收甄家那个丫头当义女?”
“若只是义女,就不必和你说了,我想着把她记入族谱,设宴告知亲友,英莲就是我们嫡亲的闺女了。”孟太太道。
孟先生有些意动,道“你问过甄丫头的意愿了吗?”
“总要先告诉了你,你答应了再去跟人家姑娘说的。”
“可以。”孟先生同意了。
这时林榆三兄弟并英莲一同来到了书房。
“我们正要去找你们,可巧你们自个儿来了。”
孟太太说着拉过英莲,越看越喜欢。
林榆向孟先生深深一礼,道:“侄儿有一事想求世伯与伯母。”
孟先生榆老妻对视一眼,道:“贤侄自说便是。”
林榆将方才在屋内的事情说了一遍,最后道:
“侄儿想着甄姑娘这般至情至性之人,万不可在我林家为奴才是,便想着孟世伯膝下空虚,不若将英莲认为义女?”
“侄儿自知此事僭越,只甄姑娘这般的品性,万不会辜负孟世伯与世伯母的。”
“好好好!”
“万万不可。”
三道声音接连响起。
答应的是孟家夫妇,反对的却是英莲。
“你为何不愿做我们的女儿?”孟太太执着英莲的手,轻声问道。
“英莲出身低微,岂敢高攀太太?”英莲涨红了脸。
“好孩子,你合该是我孟荥的女儿啊。”孟先生笑道。
说着又把孟太太在林榆屋外听见众人的话,而后二人商议把英莲认做嫡女的话说与众人听见。
“恭喜世伯喜得千金!”
林榆三人俱是真心祝贺道。
“恭喜世妹了。”林榆亦是笑着对英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