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宝玉自王夫人内间走了出来,当看见薛家姐妹二人之时,赶忙上前见礼。双方厮见后,薛宝琴瞧得贾宝玉形容,开口问道:“宝哥哥昨儿也没回怡红院住吗?”
话音刚落,宝钗紧了紧拉着宝琴的手,用目光警告道宝琴此言之失礼,让后者莫要多问,然后笑着对王夫人说道:“姨妈,若是没什么要紧事的话,我就先回家去了。我母亲那......”
王夫人虽然想挽留薛家姐妹一同用早膳,可想了片刻,当即就作罢了。
“宝钗!”王夫人唤道。
“姨妈。”宝钗福了一礼,显得落落大方。
“上次说与你的事......”王夫人又道。
“姨妈放心,我会照看着的,更何况探春妹妹考虑周到,并无不妥之处。”薛宝钗这句回答说的相当巧妙,寥寥几句,进退自如。果不其然,王夫人颇为满意的笑道:“姨妈并不是这个意思,而是想让你歇歇,莫要累着了。你母亲那儿我回头有空去瞧瞧,让你母亲好生将息要紧。”
“是!”薛宝钗点头称是,随后带着宝琴告辞离开了。至于贾母那,因母亲薛姨妈身体不适,是故也不宜前往请安了,尽管宝琴想着去瞧瞧,可在宝钗的劝说下,也只好作罢。
回家的路上,沿途遇到的丫鬟婆子都笑着赶上来和宝钗见礼,宝钗不厌其烦的一一回礼,引得不少人暗赞不已。自打早年间木石前盟不攻自破后,荣国府上关于金玉良缘的讨论也愈来愈多,这些丫鬟婆子之所以对宝钗这般热情,一来是宝钗素日待人接物宽和周到,二来则是不少人都将这位薛家大姑娘默认成将来的宝二奶奶,只不过上面的主子们并没有明确的意思出来。
比如贾母,又比如贾政。
“给宝姑娘,琴姑娘请安!二位姑娘安好。”周瑞家的满脸堆笑道,又说道:“前儿夜里的时候我们太太还念叨着姑娘,不曾想二位姑娘今儿一大早就过来了,这还真是想到一块去了。”
宝钗因笑颔首说道:“周姐姐这是打哪来?”
周瑞家指了指身后不远处的一道月门,宝钗循着望了过去,只见内里像是传来袭人的声音,不免心中惊疑,可又想起薛姨妈的交代,也不便多问。然而周瑞家的许是瞧出了宝钗的疑惑,忙解释道:“太太让宝二爷搬出了园子,以后就住在那儿了。”
薛家姐妹二人闻言,面面相觑。周瑞家的不由叹了口气,只说这是西侧老太太的意思,至于是何原因只字不提,接着又以要伺候王夫人为由快步离开了。
“姐姐,这是怎么一回事?”趁四下无人,宝琴好奇的开口问道。薛宝钗并未回答,一言不发的往家赶去。宝琴见状,挣开宝钗的手,说道:“姐姐今日好生奇怪......”
话还没说完,却见宝钗恼道:“你要问个清楚就去问!”
宝琴也被吓到了,眼泪直在眼眶里打转儿,她这还是头一次见宝钗发火,可巧此时,薛蝌从屋中走了出来,正用手指捏了捏眉心,顺带活动了一下筋骨。薛蝌自是听见了宝钗的恼怒声,也被唬了一跳,探出头朝着廊下瞧了一眼,却发现是妹妹宝琴正耷拉个脑袋。
“姐姐!小妹!”薛蝌上前打招呼道。
薛宝琴忙背过身子,赶忙用手擦掉要垂下的眼泪,而宝钗这边也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赶忙调整了一番。
“这一大早的,是怎么了?小妹你说!”薛蝌问道。
宝琴没敢抬起脑袋,只看着脚下的地面,薛蝌看出来了妹妹是受了委屈,于是又向宝钗躬身作揖道:“姐姐,我妹妹她是不是做错了什么事,若是有,还望姐姐能宽恕一二,实在气不过,可以罚我这个做哥哥的,我绝无怨言。”
“蝌兄弟,你......”宝钗看着这一幕,突然想起了自己哥哥薛蟠,小时候薛蟠也是这般护着自己,不由心下一软,也怪自己没有和宝琴说清楚,随后又道:“蝌兄弟误会了,没有的事,你也莫要多心。”
“哥哥,你过来做什么,真是的,羞死人了。姐姐,我们走吧。”说罢,宝琴就先拽着宝钗的袖子,往内院走去。经过这一小段插曲,薛家姐妹又和好如初,用过早膳后,宝琴想要进园子回蘅芜苑找史湘云一道玩,宝钗想了想还是随她去了。
待宝琴离开后,宝钗来到薛姨妈屋中,瞧得母亲还在床上睡着,便安静的退至外间,来到素日里阅览族中店铺来往信件的东侧书房,坐在了椅子上,开始梳理起来。
梳理了片刻后,西屋里像是有了动静,宝钗将手中的笔搁置,忙站起身快步来到西屋,看见了起身穿衣的母亲。薛姨妈知道是女儿宝钗来了,便笑着说道:“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刚,没多久。妈觉得可好些了?”宝钗如实回道。
“看你的样子,想必是察觉到了什么吧。”薛姨妈又道。
“是,按着妈的吩咐,我在给姨妈请完安后,就立刻回家来了。”
薛姨妈点了点头,并让宝钗坐在了自个儿身前的软塌上,然后不急不躁的用起丫鬟同喜同贵呈上来的早膳,薛宝钗同样静静的等候着。
“撤下去吧!”薛姨妈对同喜同贵吩咐道,然后又嘱咐了二人出门的时候将门带上,并守在门口,若是有人前来,向屋内通知即可。两个丫鬟躬身答应了下来。
“砰!”房门被人从外面合了起来,随后发出砰的一声响,薛姨妈又喝了一口清水,用以漱口,再将杯盏重新搁置在几桉上后,望向女儿宝钗,悄声道:“出事了!”
宝钗身子一震,然后说道:“琴妹妹往园子里去了。”
薛姨妈一愣,接着道:“你知道事情出在园子里了?”
“女儿原先不知,不过方才回来的时候,通过所见所闻猜的,妈这只是想着确认一下。”
“我女儿就是聪明,说来这事情出在了你宝兄弟身上,而且这事你自己搁在心里就好,还有这事千万千万不要让你舅母知道,否则又是麻烦。”薛姨妈叹息道,脸上的神情也有些不自然。
“舅母?莫非是林妹妹她......?”宝钗睁大双眼,不可置信的看向薛姨妈。
“好了,你自个儿心里清楚就好。别往外传!”薛姨妈宽慰道。
“可妈,这纸包不住火啊,将来攸兄弟回来,彼时又当如何,就算你和姨妈能瞒得过攸兄弟,那舅舅呢?”薛宝钗惊得直接从榻上站起了身,当场反驳道。
听到女儿宝钗提及兄长王子腾,薛姨妈目中也是露出一丝畏惧,然后说道:“你姨妈会想好说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