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一条吧，其余的不用试了。”
“……那就先这样，关于最终角色的人选，我还需要考虑。”
“如果有什么消息，到时候我让徐浩锋在跟你联络。”
“不不不，辛苦的是你才是，添丁进喜，这是两颗金皮柚，多肉多福。”
“嗯，好，回去吧，辛苦了。”
“这个记事本如果方便的话，等你回去可以发给徐浩锋，我想它一定具备很多参考价值。”
“谢谢……好，再见。”
……
总共从杨蜜进屋，到离开，时间刚刚好一个小时。
而杨蜜走的时候，把自己的记事本原本，留在了王佳卫的家中。
对于她而言，《一代宗师》到这里，就已经结束了。
说结束也不对，应该是告一段落才是。
这电影是明年启动，而自己要是能选上呢，开拍也是明年过完年才要拍。
可如果没选上呢，那也就到此为止了。
这记事本里的内容就让师兄用就是了，毕竟人家也出了这么多力，给师兄留个参考，等电影结束后再还给自己就行。
凭心而论，在这一年多的时间里，就《一代宗师》来讲，她最大的收获并不是贡献出了在俩人看来不俗的演技，而是她读懂了宫二。
因为读懂了……或者说创造出了属于自己的宫二，那么以后她只要在角色有所涉猎到诸如这一方面的话，那么宫二的模板就可以随时被她拿出来用。
演技上的提升，才是她最大的收获。
怀孕没有靡费时光，也对某一类型的角色有了更深刻的体悟。
从长远来讲，《一代宗师》已经给了自己足够多的好处。
剩下的就交给别人吧。
她的任务，已经结束了。
……
而她前脚刚走，徐浩锋后脚就迫不及待的问道：
“王导，怎么样？比张子怡强吧！”
“……”
王佳卫暂时没说话，只是拿起了她的记事本，翻开了几页。
发现上面果然都是密密麻麻的字迹，那一笔一划都彰显着创作人的细心后，才合拢了书页。
重新恢复了沉思的模样。
徐浩锋见他不说话，知道他在思考，所以并不追问。
只是接过了那记事本后，一边说道：
“她提供给我了不少思路，我觉得故事里面忽然多了挺多东西可以补充……”
“确实。”
听到这话，王佳卫反倒开口了：
“她的观点，给了咱们不少启发。有些桥段，我觉得可以拍的更细腻一些……你得回去好好琢磨一下。”
“那这人选……”
徐浩锋看着他再次追问：
“定了？”
毕竟连人家的东西都用上了。
要是在不定，那就真不厚道了。
可谁知道，听到他的话后，王佳卫却摇了摇头：
“我也不清楚。”
“……？”
徐浩锋一愣：
“不清楚？”
“嗯。”
靠在沙发上，王佳卫有些疲惫的揉了揉鼻梁骨。
“她演的，太满了啊。”
“……太满？”
“没错，太满。如果用她，那么这部戏的风格一定要改。她的风格太强烈了，这就是我的意见……当然了，用那位年轻导演的话来讲，锋芒太过。”
他说出了自己最苦恼的地方：
“你也知道TONY为了这部戏准备了多久。时间不比她少不说，最关键的是，俩人无法相容。
第一是TONY的年纪，和她的年纪不是很搭，而和张子怡就很合适。
第二就是……她确确实实诠释宫二这个角色，要比张子怡诠释的好。但也正是因为这种好，你想想看，如果故事真的按照她这个走向……TONY那边的戏份又该怎么安排？
还有第三点，这个角色，被她饰演的太霸道。她的婉约，全都被这份霸道所掩盖，被掩藏了起来。如果照她的思路来定，那么我们的一线天这条线就成了可有可无的一条线。而张振为了一线天的角色，也已经准备了几年。”
说到这，他罕见的语气里流露出了一丝遗憾：
“太霸道了啊……真的可惜。如果这部戏单单只是拍宫家……她简直是最合适的人选。可这部戏，我们要拍叶问，要拍一线天，要拍香江九龙的那一条街的时代变迁，要拍叶问以及整个北方武林……可现在她一个人占满了，让其他人怎么办？”
“……”
徐浩锋的脸色一下就难看了起来。
“可她明明比张子怡要合适的多！无论是对八卦掌的掌握，还是对角色的那种体悟……”
“那你要怎么权衡其他角色？”
见他的脸色很是难看，王佳卫反问了一句。
“宫宝田和丁连山的师兄弟，要在广东会面。丁连山最后要去香江，和叶问过一招。
叶问要从青年时代成为两广武术界代言人，到移居香江，从他身上找寻那种时代变迁，武林枯萎的印记。
一线天要从东北脱离组织，和宫二结识后，一路南下最后香江相遇，宫二开医馆，而他则开美发店一辈子守着宫二。
马三要从叛逃出宫家，到加入日本人，最后被宫二杀死……
所有人单拉出来都可以组成一部单独的电影，可我们却全都要揉进这一部电影里。如果真的按照她的想法，那还有其他人的戏份吗？”
王佳卫说完这话，徐浩锋的脸色更难看了。
因为……他知道王导说的是真的。
可也正是因为说的是真的，所以，他才有种如鲠在喉的难受。
毕竟……杨蜜给的这个思路，特别符合他心中那股真正的“武林”、“武侠”的梦。
是他真正在追寻的功夫。
或者说文化。
简直适合极了！
可是……
一想到一部电影里面有那么多的东西要拍，他瞬间又有些无语。
想了想，他说道：
“那我们可以让她按照我们的意思来拍啊……”
“所以又绕回来了，不是么？制约她最大的难点，不在演技，而是年龄。以及身上那份霸气……她演的太霸道，太抢。她演的霸道，那么就会削弱叶问和一线天的戏份……”
说到这，王佳卫顿了一下后，才继续说道：
“她像是太阳，她的宫二，会让人忘记其他人的一切。这不是演技来定义的，而是她对宫二的角色设定，就像是太阳一样，会让人忘记所有。可张子怡，却像是月亮，她和tony可以做到相辅相成……
杨蜜今天其他哪方面都做到了极致，可唯独这一点，她狭隘了……当然了，这件事不怪她，是因为咱们只给了她这么多信息。可能通过这一点信息，就让我看到了一个风华绝代的宫二，这个年轻演员的前途不可限量。可偏偏，她也是“生不逢时”的那一个人，理解我的意思吗？”
“可是……”
徐浩锋似乎还想说些什么。
可王佳卫却摆摆手：
“让我好好想一想……在给我一些时间。你和周静之也可以想一想，看有没有什么改动的可能……让我再想想。这件事……不见得会定死，我还要考虑……”
“……”
徐浩锋这下哑火了。
闭上了嘴。
可他的心却异常难受。
……
后来的事，杨蜜不清楚。
她出来坐上车之后，就给许鑫打了个电话：
“咱们走吧？”
“结束了？”
“嗯。”
“表现的怎么样？”
“唔，我已经倾尽所能啦。成不成就看导演了呗……”
“也行，那你回来吧，我联系他们排航线。现在回去，刚好不耽搁明天的试镜。”
“嗯嗯。”
坐在车上，杨蜜应了一声后，对孙婷问道：
“婷婷，你觉得我刚才表现的怎么样？”
“超级厉害。”
“嘿嘿，嘴真甜~”
“那……姐，这角色咱们能拿到么？”
听到这话，杨蜜想了想……不知为何，把目光落在了窗外：
“谁知道呢。”
说完，她用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看着窗外飞驰而过的景物，咕哝了一次：
“唯独这一次，我不想输呀……”
……
飞机上。
许鑫挠了挠头：
“真这么说的？”
“嗯啊。”
杨蜜点点头：
“只要我演的好，那宫二凭什么不能是我的？……我就直说了呀，我认为这就是大女主的戏。”
“……在我的认知里，锋芒还是太过了。”
许鑫叹息了一声：
“唉……你有时候也得站导演的角度想一想，能当戏霸，是本事不假。可有时候真不见得适合所有角色。
之前我不是和你说过么？
我说这《一代宗师》，可能它指的，不是特定一个人，而是“一代”宗师。
每个人，都是一个符号，代表着那个风华绝代，也是绝响绝代的那个时代。它不是单单只成就一个人的电影。
你这一条路走的太深了。”
听着他的话，杨蜜点点头看似认同，可目光里却满是坚定：
“你是说过，但我认为，这部戏还是让宫二来支撑，会更成功。你考虑的哪方面都对，可是你考虑过时长么？要真按照你的想法，刻画多张面孔……那他们的故事又该怎么去定义？
给多了，时长不允许。
给少了，观众看的直迷湖。
2个小时的电影，不可能把所有东西塞的那么满……一代人啊，怎么可能靠两个小时讲清楚所有人的故事？你想多啦~”
“……啧啧。”
感受着这话里面处处流露的自信，许鑫感慨一般的砸吧砸吧嘴。
行吧。
就得意我家姐姐这盲目自信的模样。
更何况，他心里其实挺庆幸的。
奶奶的，还真是王佳卫……
他是真的怕姐姐拿到了角色后，被王佳卫就跟拍《东邪西毒》一样，抓到某个西北大荒漠里，一待就是几个月乃至一两年，出来的时候一看到沙子，就跟个狗一样刨坑找西瓜……
太夸张了。
简直无法想象。
毕竟谁都知道这位拍戏是出了名的慢。
反正也试镜过了，成不成，看天意吧。
现在说这些也没用了。
想到这，他不再搭理趁着孩子睡觉疯狂偷懒划水的妻子，拿着滑板和铅笔，慢慢的对照剧本，在纸上一点点的开始画起来了分镜头。
一片静好。
……
“以后你俩在这么折腾，干脆别带孩子出去了，听到了没？小孩子哪有这么折腾的？也就暖暖和阳阳体质好，要是脆弱一点的孩子，非被你俩这么给折腾病了不可！”
回到家的杨蜜就被杨大林一阵数落。
杨蜜也不敢反抗。
毕竟这会儿没许大强给她撑腰了。
地位直线下降。
不过她还是懂分散火力的。
立刻就要拉许鑫下水：
“我本来让他带孩子回来的，他非舍不得我，要跟着我一起去。您说他去啊，跟我没关系！”
“你动静小点！没看他在画画呢吗！”
杨大林又是一声训斥。
“他在工作，都当妈的人了，怎么一点事都不懂！”
“啊！
！妈！我爸偏心！偏心偏到我姥姥家啦！”
“死丫头，就不会小点声是吧！”
“啊！
妈，救命！
！”
老杨家开始上演《杨家将》。
全武行版本。
而许鑫虽然听到了外面的动静，也没理会。
只是继续自己手头的工作。
那部《山楂树》已经在他心里待的时间够长了。
是时候开始把它具现出来了。
麻花辫的静秋，笑起来干干净净的老三，威严到不近人情可却有着属于自己温柔的静秋母亲等等……
……
11月30号早上8点。
西影驻燕京办事处试镜厅外。
人满为患。
各种商务车扎堆在停车场内，甚至都占满了车辆通行的过道，一度显得极为拥挤。
而车下面也同样站满了互相攀谈的人群。
这些人都是经纪人。
来和同行联络感情的。
当然了，说是联络感情，实际上一个个也都跟打探敌情似的。
你今天带谁来了？
我今天带谁谁谁。
有人是带一个艺人，有人干脆受到公司指派，带好几个人过来。
有人明明从听到了消息后就开始阅读原着准备消息，但偏偏嘴上说着“那书我们家艺人都看不下去”，也有的人是经历过某些演技特训，结果藏着掖着说“就过来冲个人数”。
五花八门，什么都有。
张一谋，许鑫。
这两个名字，对于这些演员来讲，意义太大了。
或者说许鑫都是次要的。
能在张一谋面前露一回脸……万一要是被选上了，那可能就会带来完全不同的效果。
每个人都很看重这些角色。
而时间临近上午9点的时候，终于，一辆看起来丝毫不显眼的沃尔沃带领着后面两辆商务车一起开进了停车场。
比起其他车子进来后找车位不同，它就这么直接开到了办事处大楼的门口停稳。
接着，张一谋和许鑫，以及张沫都走了下来。
再然后，是后面商务车里坐着的这次的相关剧组各个部门的导演。
而当几个人出现的刹那，那些在门口攀谈聊天的人们立刻就有些骚动。
但没人敢开头贸然打招呼。
这时候除了把话语权交给导演外，剩下的就只能看演员表现了。
他们这些经纪人派不上半点用场。
因为不管是张一谋还是许鑫，亦或者是其他人，都不是经纪公司做工作后就能妥协的人物。
就这样，大家看着这十来个人一起走进了楼里。
而旁边的迎宾牌上，也贴着一张纸：
“《山楂树之恋》试镜场地---二楼左转，试镜1厅。”
“开启时间：9点30分（请先递交资料提前领号）”
……
试镜1厅。
许鑫几个人到的时候，桌子上已经摆满了艺人们的资料。
这次的试镜人看起来不少，所以试镜流程其实比《风声》还要麻烦一些。
毕竟人太多了。
光是资料，都已经摞成了山。
而山后面的桌子上，就是已经倒满了茶水的水杯。
最角落里还有一张小桌子，小桌子上放着的是两个保温瓶。
旁边还坐着一个挂着胸卡的小文员。
这是今天专门给各位领导端茶倒水的。
今天的试镜人员，除了许鑫、张一谋外，还包括《立春》的摄影师王雷、灯光董福来、以及刚从魔都赶来的许志，包括老头的御用摄影师赵晓丁、齐雷等十几个人。
许志是作为《山楂树》的投资方过来的。
本来这个位置是许阳的，但几个人被从横店抓走后，分别去了美国和英国。
去洽谈《好声音》的版权去了。
估计几个许家湾的煤二代想破脑袋也没想到……
自从他们加入公司后，墨姐是真没把他们当外人。
不，应该说真把他们当牲口来用。
大大小小的事情，能去就一定要去。
反正各种流程都带着你熟悉，了解。
几个人刚开始没任务的时候，还试图打入魔都的富二代圈子，大家一起抽烟喝酒烫头泡妹子……过上有事秘书上，没事上秘书的日子。
结果冷冰冰的现实让几个人如今甚至都忘了自己的身份，天天996卷到死。
而许阳想偷懒，单独给许鑫打的电话。
许鑫也没琢磨那么多，就答应了下来。
结果被许志知道了后，许阳已经被按死在了横店。
他则欢天喜地的从魔都“来”燕京出差了。
而这部戏里，他有百分之25的投资额度。
剩下那75，50是厂里，25是李明亮的。
圣诞节前后，等刘墨墨回来，到时候双唯娱乐就会成为逆风的最大控股方。
并且，双方交换的股份里面，刘墨墨会成为双唯的股东之一。
和王斯聪一样，占有双唯的原始股，不参与后续的艺人工作室分成以及管理。
而这次许鑫的摄影师用不了李平东。
李导明年有一部电影片约，已经签了合同的。
许鑫还挺遗憾的。
毕竟……他和李导的合作特别愉快。
但人家有片约，那就没办法了，只能在电话里笑着约下次一定。
所以这次的摄影师，厂里推荐了《立春》的摄影导演王雷来。
许鑫挺喜欢《立春》的那种岁月流逝的质感，看了看后就同意了。
而众人落座后，许志砸吧砸吧嘴。
这是想抽烟了。
但张一谋在这……他又不敢放肆。
结果一转眼就瞧见许鑫自顾自的点了一颗烟，同时扭头对那个小文员说道：
“可以稍微开点窗户，没事。”
许志嘴角一抽……
心说你是拿张导真不当干粮。
不过嘛……
他要是知道许鑫去老头家，都是老头主动递给他烟灰缸，那指不定得疯。
而张一谋果然也没说什么。
只是拿起了杯子看了看，忽然有些感怀的说道：
“连我自己都不记得……上一次拿厂里的杯子喝水是什么时候了。”
“哈哈，是啊。还真是挺久了……”
郭正义笑着点点头。
然后，同时代的人陷入了一阵阵回忆。
比起外面的演员，他们的心态其实很轻松。
包括许鑫也是。
毕竟又不是他们试镜。
他们是“考官”，外面的人才是考生。
而许志点了自己的烟，听着这些老人在那忆苦思甜……
他想了想，对许鑫低声问道：
“一会儿能上厕所吧？”
“上厕所行，借着上厕所的名义去追着人家漂亮女演员要电话不行。”
“你给呢爬！”
怎么想都想不到发小会冒出这么一句的许志嘴角一抽，没好气的骂了一句。
“哈哈~”
皮了一下后，心情无比愉快的许鑫耸耸肩：
“一会儿你要是觉得谁合适，就和我说就行了。”
“嗯。”
许志点点头，夹着烟，目光不自觉的落在了大家桌子上这一堆资料上面。
有男有女。
最上面的一份资料，就是一个88年生人，毕业于中戏的女演员，叫毛小彤。
照片还挺漂亮的。
见状，他拿过来看了看。
照片是个美女，中戏毕业，哟？《阳光的快乐生活》是她演的？
还会弹钢琴……会跳舞……会弹吉他……
还会芭蕾？
还是校花？？？
简历可真够丰富的。
拿着这份资料，他又看向了另一份。
啊？
这不是今年一播出，就特别火的《爱情公寓》里的胡一菲么？
原来她真名叫娄依潇？
她也投简历了？
她还是上戏毕业的？
再看下一份……
嗯？
这字念甚？
敢……敢晴子？
“三金，这字念甚？”
“唔……敢？”
“确定？”
“这……”
许鑫想了想，把这份资料拿了出来，递给了旁边的老头：
“您认识这个字么？是念敢吧？”
端着茶杯的张一谋瞥了一眼后，直接翻了个白眼。
接着可能翻白眼还不够，他又发出了一声无奈的叹息：
“你好歹也是个导演……能不能别这么无知？敢？你怎么敢的？那年KAN！阚晴子……”
“……”
“……”
许鑫和许志同时嘴角一抽。
紧接着，他恶狠狠的看了发小一眼。
“你看看你那么文化滴样子！”
“甚？！呢没文化？你念对了哇？”
“……”
自知理亏的许鑫再也不搭理他了。
而自讨了个没趣的许志也不好意思在问，陆陆续续翻了几分资料后，索性也不看了。
把烟头捻灭在烟缸里，烟雾之中，他看着桌子上这几座“大山”，心底有些感慨。
虽然知道三金做的厉害。
到魔都之后，也是各种演员捧着来。
可到底多厉害却始终没个直观的感受。
但是……
看着这几座大山，他算是明白了。
三金……
那是真滴厉害。
厉害滴很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