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县城火车站,深夜,这里显得十分冷清,站前小广场上的灯柱光有些慵懒。钟用从月台出来,一时竟有些茫然和说不出的陌生。
一群拉客仔蜂拥而至,七嘴八舌地追问“去哪里”。钟用正疲于应付,人群里突然杀出一人,二话不说,拽上他就走。钟用吃了一惊,定睛细看,原来是是堂兄钟二。
“二哥,真巧了,你怎么在这里?”钟用惊喜道。
“不是巧,是大姐叫我来接你的。”钟二解释说。
“原来如此,我姐和我妈都还好吧?”
“好着呢——你肚子饿了吧,咱们吃碗宵夜再走?”
“不饿,”钟用摇摇头,“我爸还是没有消息?”其实答案不言自明,但他还是忍不住多此一问。
“暂时还没有,不过大伯吉人天相,肯定会没事的。”钟二有些笨拙地安慰道。
他这一说,钟用回家的心情更加急迫,催促道:“咱们走吧。”
“得嘞。”钟二领着他上了停在路边的一辆长安面包。从县城回家有二十多公里的路程,车子在漆黑的乡村公路上行驶,一旁高大的邙山山脉宛如巨龙迤逦开去,在夜色中显得神秘而诡异。钟用推开窗,清新的晚风汹涌而入。他突然想起什么,问道:“听说有人看见我爸失踪前往山上去?”
“是村头的刘么爸说的,旁人谁都没看见?”
“山上找过了?”
“找过,连人影都没见着,不过这山够大,说不定大伯是迷路了。”钟二的理由显然不能成立,但钟用却无心反驳,他心中不祥的预感越来越浓厚。他知道父亲早年干过猎户,这大山根本困不住他,所以唯一合理的解释是父亲遇到大麻烦。可为什么麻烦要在这节骨眼上出现?这是巧合还是必然?
车子刚进村,钟用远远就看见山坡上一片繁忙的工地,星罗棋布的灯光彷佛摆下了一个巨大迷魂阵。说来也怪,偌大的工地,虽然灯火璀璨,却寂然无声,远望如一座鬼城。
“平常都这么安静?”
“不,之前可热闹了。”
“那现在这情形又是为哪般?”
“最近……那里面不太平。”
“不太平,什么意思?”
“还是回去再说吧,等安顿下来,让大姐好好给你讲讲。”钟二似乎不愿提及此事,回避道。
钟用有点奇怪,但也不便深究,便换了个话题问:“这项目听说准备投好几亿,是吧?”
“没错,绝对的大工程!本来还指望着在这里分一块蛋糕,没想到竟然碰了钉子。”钟二不无遗憾地说。
“怎么回事?”
“他们不招本地人。”钟二的遗憾变成了愤怒,忍不住骂了出来,“这帮孙子,走着瞧,以后有他好看的。”
“不招本地人?为什么?”
“不知道——肥水不流外人田呗,还能有什么理由!”
“听说老板是台湾人?”
“没错,大家都这么说,不过我在县城还听到另外一种说法——说是日本人。”
“日本人!你听谁说的?”钟用又是一惊,脱口而出。
“我也不知道,反正是道听途说。”
“那你知道这个工厂究竟是什么吗?”
“好像是准备搞什么化工,还有采矿。”
“化工!采矿!”
“我也是听来的,再说化工之类的东西咱也不懂。”
“哦……”钟用有心无心地应道,他在心里琢磨着父亲的失踪或许就跟这个神秘的大项目有着不为人知的联系。
随着车子逐渐驶近,钟用开始体会到一种沧海桑田的感觉,眼前这片曾经无比熟悉的土地已经发生了根本性的变化:原来的河流被迫改道,山脚下原来的崎岖不平的沟沟坎坎也被推平了;另一边,几座已经拆成废墟和瓦砾的民房凄凉躺在地上,正等待清理,这其中就有钟家老宅。他触景生情,鼻子一酸几乎落下泪来。
“要不要我陪你进去看看?”二哥看他神情悲戚,好心地问。
“不用,直接回去吧,我妈妈和姐姐她们一定等久了。”
果然,钟用家的过渡房里依然灯火通明,妈妈和姐姐一直在焦急地等待着他的到来,听到汽车的声音,她们急忙迎了出来。
“用啊,你可回来了……”母亲一把抓住钟用的手,悲从中来,一时语塞。
“没事。”钟用强忍着悲痛,柔声安慰道,姐姐也从旁好言相劝,姐弟俩搀着母亲进了屋。钟二完成任务,回家睡觉去了,房间里便只剩下一家三口。钟用原本想向母亲仔细问问父亲的情况,但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住了,既然没有新线索,旧事重提无非令人伤感罢了。
“你这趟回来,一路上还顺利吧。”姐姐问。
“顺利啊,为什么这么问?”钟用有点奇怪。
“最近几天,发生了太多奇怪的事情,我们一直都提着心、吊着胆。”
“哦?还有这事!”钟用敏锐地意识到这是一个契机,他关于父亲失踪绝非偶然的判断,又多了几分成算。
“来,来,坐下说。”母亲心疼儿女,拉姐弟俩坐下,“你们聊着,我去打两个荷包蛋给你们垫垫肚子。”
钟用正要推辞,姐姐拍拍他的手背小声说:“就让妈妈忙去吧,难得她心里高兴。”
钟用会意,坐下来,将话题拉回到主题上:“快说说,都发生了些什么怪事?”
“我也拿不准这些事是自然现象,还是另有古怪,”姐姐有些犹豫地说,“还在咱爸出事之前,就有人半夜三更听到山上有金戈铁马的喊杀之声,好像千军万马征战的样子,据说还有火光闪烁……”
“每天晚上都如此?”
“说不准,有时候是一连几天,有时候隔三差五。”
“都有哪些人听到了?”
“最先是工地上的人听到,后来离山脚不远的人家也都听见了,千真万确!大家都在传说,是工地挖到了地脉,惊动了亡灵,因为咱们这一带过去是古战场,地下埋葬着很多战死者。”
“你亲耳听见过吗?”
“我胆小,没敢去,但咱爸去听过,他也说是真有其事。”
“他一个人去的?”
“好像是的,所以他失踪之后也有人传说是中了邪走丢的。”
“是这样……”钟用沉吟着,鬼神亡灵之说他是坚决不信的,但父亲的失踪是铁板钉钉的事实,除了迷信的揣测,别无其他解释。虑无所得,他只好暂且放下,继续追问道:“还有呢?”
“还有就是工地上总不太平,先是围墙垮塌,钢筋被盗,差点引起了工人和村民的冲突;接着是他们养的两条大狼狗莫名其妙地死了。”
“这肯定是有人捣鬼。”钟用斩钉截铁地说。
“没错,他们也这样认为,所以总怀疑是村民们干的,可接下来的事情就无法解释了:就在昨天傍晚,一群乌鸦袭击了工地,将他们做好的晚饭践踏得一塌糊涂,最惨的是一个看守材料的老头,被那些疯狂的鸟儿啄得满脸是血。”
“乌鸦?”
“对,山上的乌鸦,以前我们都见过,但谁也没想到数量居然有那么多,当它们聚集在一起的时候,居然像一个飞行军团,声势浩大。”
“它们有没有飞到村里来?”
“没有。“
“这就邪门了,乌鸦为什么只攻击工地?”
“所以大家都怀疑,真是遇上了灵异事件。”姐姐说着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寒战。(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