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买了,走吧。”周东飞笑了笑,就把东西放回了柜台。
梅姐却说:“我看挺漂亮的,给你戴上多好。”
这是一番心意,周东飞也不想让梅姐失落,于是又重新拿了起来。
本来看着梅姐似乎要上钩儿了,老板心里面暗自高兴。不过一看周东飞现在这幅表情,他的心情就凉了半截。
果然,周东飞笑盈盈地捏着那观音挂件儿,笑道:“南阳玉,而且质地也不见咋地……咦?这凹槽里边儿——擦,还残留一道现代机器切割的痕迹……嗯,这里的纹路……”
“喂喂!老兄您别说了,不买就算了,别耽搁咱的生意,嘿!”老板当即尴尬地笑了笑。
“不过我姐喜欢,五十块钱,保你不亏本儿。”
“别,好歹是块玉……”
“扯淡,这种低档玉料,在当地的话,十块钱能买俩!”
“嘿,您真想要,多少再加点儿。就是个样品,卖一件儿少一件儿,咱也不值得专门跑南阳再去买的。”
“八十,爱卖不卖!”
“给一百,我再搭给您一条真丝的绳子。”
梅姐有点吐血的冲动……
继续闲逛!周东飞拿起那条红绳子穿在观音挂件儿上,递到梅姐手中,道:“姐,既然是你送给咱的,亲自给咱戴上呗。”
梅姐没好气地扯过来那挂件儿,险些一把扔在旁边的地沟里。在当地十块钱能买倆,这玩意儿还戴啥哟!不过看周东飞把脖子都伸了过来,她还是毫不温柔地给这货套上了,跟拴宠物一样。
“成心看姐的笑话是不是?看出来是假货了你就说呀,还让我傻乎乎地跟人瞎砍价!”梅姐板着脸,扑哧又笑了出来,“那店主也真坏——比你都坏,就这玩意儿也敢张嘴要一万五!”
“这里的店面都这样,不然揭不开锅。”
梅姐眼睛一亮,低声问:“你说咱们也做做这生意怎么样?利润太高了!咱们要是做,财力上能把这些人都挤垮喽。”
周东飞笑道:“别钻这一行了,挣来钱的不地道,花起来也不心安。说白了,就跟坑蒙拐骗差不多,伤阴德。”
“这倒也是。”梅姐点了点头,没想到这货还有这样一份心思。她看着周东飞有点出神,回过神来又觉得不好意思。不料周东飞这货不给留情面,竟然把话挑明了:“咋了?别这么看着咱,要看回家到卧室里仔细看,咱保证俩钟头儿一动不动。”
“德行,谁看你了!我是看你戴着这挂坠儿不伦不类的。有空儿了到正儿八经的玉器行给你买一个,免得这便宜货碍眼。”梅姐找借口。
“跟钱多钱少没关系。姐你喜欢送,我就喜欢戴,这不就得了。”
梅姐心里暖乎乎的。
……
真的像周东飞说的那样,整个古玩街就没有几件中用的东西。偶尔遇到几个真品,也都是些不值钱的。不过梅姐看得开心,好多天没有这么彻底放松过了。
一直等到了中午头儿上,春末夏初的太阳直射,照得稍稍有点热。梅姐说回去吧,但周东飞却被旁边一个摆地摊儿的猥琐男吸引了。
这货中等个头儿,穿着一身土不土、洋不洋的衣服,脚踩一双剔明锃亮的皮鞋。一张消瘦的尖脸,倒八字的眉毛下是一双三角眼。头发倒还算整齐,不过有点过于整齐,仿佛被狗舔过一样。
这样一副尊荣,实在不敢恭维。但引起周东飞注意的,是这家伙面前那个打开的包袱。旧布包袱铺在地上,摆着几个寒酸的小物件儿。可是周东飞骇然发现,七八样东西竟然全是真货!在这样一个假货充斥的地方,这显然是一个另类。
“这个地藏菩萨铜像怎么卖?”周东飞单膝半蹲在那张旧布前,拿着个造型一般、一尺大小的地藏王铜像问。这个铜像不大,那地藏王手持一柄禅杖,底座有些绿色的锈迹。
“五万。明朝的玩意儿,但不是宫里的东西,品相也差了点,所以没敢喊高。”那狗舔头的家伙叼着一根烟,满不在乎地说。似乎在他看来,周东飞和梅姐这样的人买的是时髦,不是真货。“你要是愿意再加一万,我搭给你旁边这个玉镯子。”
“要是这七件东西都要了,你给什么价?”周东飞笑眯眯地问。
“好大的口气。”狗舔头眼睛中闪出一丝精光,不似贪婪,而是有些紧张。“对不住,在下有点事情,生意明天再说。”
说着,这人就把东西全都包裹了起来,似乎有点急促。而周东飞能感觉出,此人在收拾东西的时候,似乎在一直提防着自己。
周东飞笑了笑,探过头低声说:“老弟,我要是送你到派出所,你说会怎么样?”
那狗舔头的双手一顿,停了下来。抬头看周东飞似乎没有张扬的意思,他便冷冷笑道:“兄弟,这么明目张胆?干咱们这行的没有怕死的。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果然是个扒坟掘墓的主儿!
周东飞刚才看出来,那几个古玩虽老旧,但似乎出土的时间不长。而更让周东飞怀疑的是,这一堆东西几乎都是一个时代的玩意儿。同时期的东西凑在一起如此集中,盗墓的可能性极大。至少,是从盗墓者手中成批买过来的。
不过,周东飞才懒得把他扭送到派出所。干人家这行的,都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老天不收了他们,就证明他们该活下去。
周东飞笑道:“开个玩笑,别怕,我没有那个心思。要是真的有,就直接暗中跟着你了不是?呵呵,兄弟,有兴趣聊聊吗?我想找点儿扎眼儿的货,就怕你没有让我看上眼的。”
狗舔头上下打量了一下周东飞,又看了看他身边的梅姐,没有察觉到危险的气息。事实上,这家伙既然敢干那伤天害理的勾当,本身也不是个省油的灯。不过出于安全考虑,这货还是谨慎地说:“我也没多少家当,值钱的基本上都在这里。看得出你是个明眼人,所以不跟你胡扯——那地藏王铜像三万就能给你,少一个子儿也不行。要是七件全买了,十五万。实际上绝不止这个价,但我手头儿缺钱,而且这海阳没有几个长眼的买家。”
“是个实在价!”周东飞笑得很纯洁,眼睛死盯着狗舔头,道,“但我说了——要扎眼点儿的!你要是有中用的,价格另说。而且,这七件我也包了,十五万不缺你一分钱。”
狗舔头眼皮子一蹦,但旋即平静了下来。他似乎将信将疑,担心面前这一男一女在诓自己的实话。“对不住,真的没别的东西。眼前这七件您要是真想要,再降一万也行。要是不想要,兄弟就告辞了。”
说着,狗舔头提起包袱就走,周东飞喊两句却没有喊住。
“盗墓贼?”看着那人走远,梅姐眨了眨眼睛问。
“嗯。不过有点身手,不是个一般的货色。比不上家林兄和梦莎,但比于飞强。”周东飞说着,拉着梅姐跑到了开来的那辆奔驰车上,远远跟着那个人。
“非要找他?”梅姐问。
周东飞道:“那七件东西,按行情能值三十万以上。而能够那条破布就摆出几十万东西的人,手头上肯定有好东西。难得遇到个这样的,说不定真能给启御找到个像样的见面礼。”
启御喜欢古玩,这也是周东飞来这里碰运气的原因。
前面,那个狗舔头似乎感觉到有点危险,但几次回头也没发现什么。没走多远,便身影急速一闪进了个小胡同。这是一个老城区,都是很早以前的建筑。周东飞把车子停在胡同口,却发现那个狗舔头的身影已经不见了。
“被他发现了?”梅姐一愣。这是一个死胡同,但是很长,两边错落着大约二三十户人家。如今没了踪影,总不能挨家挨户去拍门。
周东飞却笑了笑,说:“那咱们就从头到尾走一趟。你忘了?我还被你骂过‘狗耳朵’呢,呵呵。”
于是,周东飞貌似郎情妾意地挽着梅姐的手,凝聚起耳力边走边听。正中午头儿上,家家都是做饭声。直到走了百余米,到了一个小院子前,周东飞笑眯眯地停住了脚。
“这里面?”梅姐小声问。她忽然觉得,跟踪别人也是件很刺激的事情。
周东飞点了点头,说:“还有个同伙儿,两个人在说话呢。别说话,让我听一听。”
里面,狗舔头的同伙儿似乎在连番咳嗽,仿佛得了重病。而狗舔头则似乎把东西放下,坐在了那里,嘴里还骂骂咧咧——
“他姥姥的,今天遇到个装逼的,竟然看出我是干什么的了!”
他那个同伙儿咳嗽了两声,低声问:“干什么的?”
“不知道,看起来好像有两下子,但不能确定。身边那女的倒是漂亮,不过气度不像一般人,有点大混子的味道。”
别说,这狗舔头的眼力还真不错。梅姐本来倒是没有什么大姐大气质,不过时间长了,经常和周东飞、白家林这样的猛人打交道,而且又要在李贵涛、张大年等人面前装大姐,久而久之自然有点出尘脱俗,这很正常。
“没有被盯上吧?”那个同伙儿问。
“应该不会。我进胡同的时候闪身很快,哪怕他跟到胡同口儿,也不可能挨家挨户查户口。”狗舔头说,“除非他是警犬,能他妈闻出老子的味道。”
不过那同伙儿似乎还是很谨慎,说:“小心点好!在找到梅姐和飞哥之前,不要暴露了行踪。”
此时,狗舔头的声音似乎有些苦涩,“你说这两个人真的可信?我怎么就觉得悬乎,毕竟一次没见过。”
“碰碰运气吧,反正也没别的路。你去做饭,我自己煎药。”
听到这里,周东飞眉头一皱。万万想不到,对方的谈话之中竟然涉及到了自己和梅姐。这两个人,究竟是什么身份?
想了想,他“咚咚咚”敲了敲那扇略显老旧的黑色木门。里面,传来了狗舔头同伙儿稍稍谨慎的声音——“谁?”
周东飞笑了笑,道:“警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