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了一顶帽子和一副墨镜,虽然依旧遮掩不住那身段的风流和脸颊的惊艳,但至少低眉拂袖而过的时候,能确保不被人认出她是蒋汗青。
而到了KTV之后,周东飞才知道自己面对的是一个何等逆天的女子。声音很清纯,几近专业水准。但是所唱的那些曲目,却让人大跌眼镜——
第一首:《太阳最红毛爷爷最亲》;
第二首:《走进新时代》;
第三首:《沂蒙山小调儿》……
不是说这些歌不好听,而是这样一个年轻前卫的女子唱出来,与现在这个时代有点不接轨。特别是蒋汗青的身份是电视台主持人,本该很时髦的性格。
“别闷着喝酒,你也唱。说好了,不许唱那些情啦爱啦的,假!”
“不太会唱歌……”
“必须唱!”
“那我唱《两只老虎》行不?”周东飞笑问,但蒋汗青笑得比他还夸张,捂着肚子点头说“行”。但是当这犊子一张嘴,蒋汗青就知道还是没能吐出象牙来——
“两只老虎、两只老虎,跑得快、跑得快,一个没有咪咪,一个没有屁屁,真奇怪、真奇怪……”
“噗……大哥,你还能更无耻一点么?”蒋汗青喷了,极不优雅。
“嘿,说了咱不会唱,你非要让咱唱。”
“算了,放段音乐得了,你陪我再喝两杯行不?”蒋汗青的眼神其实已经有点迷离了。都说唱歌的地方的啤酒不醉人,纯粹是胡扯。只要是酒,喝多了总会上头。
“差不多了,我送你回家。”
“就两瓶儿,两小瓶儿。”蒋汗青似乎意犹未尽,说着就打开了啤酒,有些豪爽地塞到了周东飞手中一瓶,自己却咕嘟嘟灌了起来。这样喝酒的女人,要么有伤心,要么有病,蒋汗青肯定是前者。虽然看清楚了自己的过去,但是对于眼前的一切依旧不能简单割舍。不过,她却不会再向周东飞开口请求帮助了。一个独立的女人被激起了真正的自尊,那种执拗会让人惊叹。
“允许我抽根烟,我就陪你继续喝。”包厢里小,空气不流通,蒋汗青一开始说不准抽烟。
“准了!”
周东飞笑眯眯地抽出一根红塔山,淡淡的烟气开始缭绕。他笑了笑说:“有点感触,发泄了也就算过去了,咋还是不开心?”
“还不都是因为你,把人家批驳得一无是处,到头来发现自己二十多年都白活了!”蒋汗青犹豫了一下,忽而笑道,“不过你别说,我现在发现自己以前的好多事情、好多想法,都好傻好傻的。”
“那么,恭喜你又成熟了。”周东飞咂了口啤酒,笑道:“成熟的典型表现就在于:越来越觉得自己以前很2很2,嘿!”
“讨厌,什么话到你嘴里都不好听。”蒋汗青想了想他的这句话,还真有点味道,于是说:“不过别说,你的好多话都似乎很有道理呢。你发现没有,其实你身上有点哲学家的潜质。”
“不许骂人。”
“怎么说?”
“别人一分钟能想通的事情,你非要想一天、想一年,这就是哲学家。所以,咱一直觉得所谓的哲学家,其实就是脑残反应慢,呵呵。”
蒋汗青也笑了,“你这人,有时候看起来真的挺粗俗的。可有时候给人的感觉,似乎又截然相反。”
一个敏感的女人。
“哥精神分裂。”周东飞笑了笑,“天色真的不早了,该回去了。”
“好啊,可我还真没听你认真唱首歌呢。现在正式邀请,请你为本美女唱一首,没有任何限制。但是,不许再唱你那改版的《两只老虎》。”
周东飞点了点头,掐灭了烟头儿,选了一首老歌,很老很老的歌。低沉哀伤的音乐响起,勾得人心情发颤。枪花乐队的经典,《don’t cry》。
伴着沉重的音乐节奏,周东飞以一种沙哑而苍凉的音线,勾勒出一个悲伤的轮廓。不但曲调唱得到位,就连那一口英文都极其纯正。不像一般初学外文歌曲的新手,貌似唱得差不多,但被真正的外国人依旧视为“外文歌曲”。
Talk to me softly,There's something in your eyes!
Don't hang your head in sorrow.
And please don't cry!
……
一曲终了,周东飞缓缓放下了话筒。转身看,她已是泪流满面。当他坐到她身边的时候,她干脆趴在他的肩膀上,呜咽了好长时间。
“不是说那些情啦爱啦之类的歌曲很假嘛,咋又哭了这是?”周东飞淡淡地笑了笑,拿起一张纸巾递到了她的面前。蒋汗青擦了擦泪珠儿,破涕为笑,“你这坏人,整天装粗人。我算是看出来了,你比鬼还精!”
“别强行给哥贴上文化人的标签,那还是骂人。”
“得了吧,一个粗人能这么轻易找到人家最伤心的切入点?”蒋汗青咬了咬下唇,忽然又问,“再说了,你的英文发音怎么那么标准?我就不信这么精通外语的人,会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粗人。”
“信不信由你,嘿!”周东飞扶起她一只胳膊,就向KTV外走去。酒喝多的当时还不明显,可是乍一见冷风就更加来劲。蒋汗青的脚步有点虚浮,但是还好,不至于真正醉倒。不过半边身子已经紧紧贴在了周东飞的臂膀上,让一股阳刚之旁缠附了一股阴柔。
这时候,大门口迎送宾客的女服务生惊奇地发现:这女子好像是蒋汗青——海洋电视台那个著名主持人!
周东飞笑了笑,干脆将蒋汗青抱了起来,直奔自己那辆很掉价的宝来。蒋汗青象征性地踢了踢腿儿,但是没用。一来是她本心里不知该不该抗拒,二来酒喝多了也确实没力气。
于是,一个貌似顽浮的男人抱着一个绝色妖娆的女人,在冷冷的寒风中显得极其诡异。身后的那个女服务生张大了嘴巴,又拿手捂住:老天爷,车震?即便是车震,也要找个像点样子的车吧!要知道,这女人可是电视台一姐、海阳市花呢!不由得,女服务生觉得蒋汗青太不追求高品位了,当然她更感兴趣的是,周东飞这货是怎么做到的。
事实证明,这女服务生的思想太不纯洁、太需要回学校重新塑造一番了。因为周东飞将蒋汗青放进后排座上之后,就马上钻了出来,又跑到前面去开车。
放着一首轻音乐,周东飞自在地开着车。他刚才问过了,蒋汗青的家就在这个区里面,这也是他选择在这里唱歌的原因——离她家近。
背后的蒋汗青却似乎睡着了,周东飞从反光镜上一看,这妞儿蜷缩得像个孩子。没必要盖什么,再过几分钟就能到她家。
但是,此时后座上的蒋汗青却一骨碌爬起来,直盯盯地看着前面的他。他一愣,“妹子,别这么吓人好不好,现在都已经夜里十一点了,黑灯瞎火的!”
“我刚才都睡了,你为啥不占我的便宜?你们男人,不是都喜欢那样么?”蒋汗青笑了笑,“不是试探哦……假如你真的动手,我就当被猪蹄儿给蹬了。”
周东飞停下车,看着蒋汗青颇具挑战性的俏脸,伸手就托起了她柔美的下巴。当蒋汗青瞪大了眼睛,都已经等着被进一步侵犯的时候,不料这犊子却在她鼻子上一捏,捏得她酸酸的流泪。这犊子却转身哈哈一笑,继续开车。
“哪个女人跟你在一起,肯定被你气死!”蒋汗青揉了揉眼睛,微笑。不光鼻子酸,心里头也有一点。
几分钟地路程之后,到了蒋汗青的家。这是一个小型的别墅,面积不大但很精致。两层小楼前,还有一个几十平米的小院子。只不过围墙够高,而且大门也是铁制的,看不到里面的具体摆设。
蒋汗青敲了敲门,开门的是一个中年大叔。蒋汗青有点难为情的看了看他,说:“爸,这是我一个朋友,他叫……”
“进来吧,也不看多晚了,还一身酒味!”蒋汗青的老爹闷哼了一声,拉起她就进了院子。而后,就是“当啷”一声关了大门,仿佛带着一股怒气。
好歹等把咱的名字介绍喽,嘿!但周东飞毫不觉得尴尬。要是将来他有了女儿,也这样半夜三更的一身酒气,而且是和一个陌生男人一起回来的,他估计比蒋汗青的老爹更恼火。人之常情,无所谓。
还没走远,他就听到院子里蒋汗青老爹的数落:“你是越来越没规矩了!快十二点了才回来,还喝酒?真是长本事了,谁让你喝酒的!那个男人是谁,怎么没听你说过?”
声音发自院子里,看来父女俩还没有进屋就杠上了。蒋汗青却说:“一个朋友,又不是坏人!”
“坏人都把这俩字写脸上?你年纪轻轻的,能看懂什么!”蒋汗青的老爹似乎联想力丰富,呵斥着说:“我看你最近的工作成绩下滑,也不能全怪台领导的安排!整天学这些没用的东西,哪能做到全副心思扑在工作上?!你再看看刚才那个男的,一身打扮就像个混子,真不知道你怎么会结交这样的朋友!”
“又是工作、又是朋友,您别牵扯这么多好不好,就是简单的吃顿饭、探讨一下工作啦!”蒋汗青脑门儿疼,说,“而且别说人家是混子,本来好好的一个人,被您说得多难听。”
大门外,周东飞惬意地坐在车里,打开了车窗,以他那变态的耳力听着院子内的一切。没想到这丫头还挺给自己面子,谈不上什么维护不维护,但至少是把自己当成一个“好人”了。好人,在当今这个混账世界里,这名头儿得之不易。
于是他笑眯眯地打开手机,拨通了蒋汗青的电话。本来正在跟父亲争辩的她取出一看,就示意父亲别再吵了。而蒋汗青的老爹也是个文化人,大体的人情世故还是很在意的,所以也就忍着怒气不再说话。
电话里,周东飞笑道:“汗青,刚才有件事还忘了说了。就是你说的那个开办新栏目的事情,要不有机会我跟贺双明说一下吧。你先弄个大体的思路,把栏目的性质和运作方式做出一个预案,到时候我跟贺双明也好说。”
“你……咋又同意了……”蒋汗青有点错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