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某四合院。
头发花白的董勃阳望着几乎没有什么大变化的院子，心中感慨万千，当年他为了爱情留在了国内，结果爱人是守望着了，但……一言难尽。
其实在从去年开始，当年下放劳动的老师们都陆续回城了，但他的身上有一层海外关系，在加上有人从中做梗，所以回来的比反倒比秦珍还晚。
“老师，苍天有眼，您终于平安回来了，以后的日子就是否极泰来了。”刘昊在一旁说道。
“是啊，老师，您现在还可以回原来的学校教书，再过几年，又是桃李满天下了。”徐静平在一旁笑着说道。
当年她是和刘昊两个人一同拜在董勃阳门下学习音乐的，所以这一次接董勃阳回来，她也一道过来了。
“种了快十年的地，我现在恐怕连琴都弹不了了，更别说教书了。”董勃阳苦笑道。
“董老师！”
一个头发略为花白的女人从旁边一个房间里走出来，见到董勃阳，脸上立即浮现出一抹喜色，“你等着，你家里的钥匙还在我这儿，我这就给你取去。”
说罢，她连忙回身进屋。
这是谷玉兰，四合院的房东，也是个会来事的，知道董勃阳回来，老早就把房子收拾好了。
没过一会儿，谷玉兰就拿着钥匙过来开门。
看着整洁的房间，董勃阳感激地道：“有劳谷大姐了。”
谷玉兰有些不安，连连摆手道：“董老师，你可别这么说，比起我家燕燕给你和秦珍老师带来的伤害，这不值得一提。”
说完，她顿了一下，又怕董勃阳误会，连忙补充道：“董老师，我不是给她说情和赎罪，这只是我该做的，燕燕她……组织上会给以处理的。”
董勃阳点点头，没有再说什么。虽然说他没有兴致找谷燕燕的麻烦，可要说原谅……开什么玩笑，他没那么大度，而且以他所了解的谷燕燕的心性，恐怕也不需要他的原谅。
“谷大姐，秦老师还住在这儿吗？”董勃阳问道。
“秦珍一直住在这儿。不过她可能不知道你今天回来，今天去乡下探望儿子去了。”谷玉兰说道。
秦珍的儿秦川下乡的地方离京城也不算远，因为秦珍和女儿季红关系不太好，季红一直在厂里住宿，所以秦珍一有时间便去探望儿子，这些刘昊都知道，但也没想到今天恰巧和董勃阳错开。
一番寒暄之后，谷玉兰知道自己在这儿只能让气氛变得尴尬，找个由子便告辞了，而随着她的离开，房间中的氛围却是比刚才更好了。
“这么说，你们下个学期就高中毕业了？”
董勃阳默默算了一下时间问道。
“是。”二人都点了点头。
“知青下乡的政策已经取消了，上大学得有推荐，你们有把握吗？”董勃阳又问道。
“有消息说，国家很有可能恢复高考制度……老师，您也知道，我们这些年上的是什么课程，所以准备在毕业考试之后就开始复习。”刘昊说道。
“这消息要是可靠的话，倒也不错。”董勃阳缓缓点头说道。
高考的事情在某些地方或者系统是要保密的，但对于某些人或某个系统的人来说，这也不是什么秘密，大家都心照不宣不会乱传，毕竟前些年给人们带来的惨痛记忆还没有消失。而知道这个消息的人，有人在积极复习功课，有些人则是拼命地想搭上推荐入学的最后一班车。
“刘昊，你的钢琴还弹吗？”董勃阳问道。
“当然弹，等老师恢复一下，还要请老师继续指教呢。”刘昊笑着说道。
“刘昊现在可牛气了，前段时间去香港探亲，灌制了一张唱片，两个星期就卖出了十几万张，都成明星了……”
“唱歌？”
董勃阳有些惊讶，也有些不喜，不过他也并没有反对，毕竟这是刘昊自己选的道路，遂问道：“那你以后就准备走这条路了？”
“这就是碗青春饭，我可不想吃一辈子。”
刘昊笑嘻嘻地说道：“三百六十行，我想多试试；世界那么大，我想多走走。”
“美女那么多，他想多泡泡。”旁边徐静平被了一句，董勃阳愣了一下，随即笑了起来。
“别胡说八道。”刘昊瞪了徐静平一眼，做威胁状。
“你敢吓唬我，我就告诉我姐。”
徐静平一点儿不憷他，“我姐跟江曼姐每个月都通信，你不知道吧？”
“我……真不知道。”刘昊挠头，这是什么情况？
“哼！”徐静平得意地一扬脖子。
“刘昊交女朋友了？”董勃阳不太明白。
“老师，您别听她胡说……咳，是有一个，徐静理，静平大姐。”刘昊老脸微红。
“那孩子……比你大啊？”董勃阳看着他。
“是大几岁，但那都不是事儿。”刘昊满不在乎地说道。
徐静理是比他大，但从心理年龄上说，他可比徐静理大多了，所以他从来不觉得是年龄的差距是个事儿。
董勃阳点点头，这就好。
“董勃阳老师在吗？”外面突然有人喊道。
“在。送饭的来了。”
刘昊连忙出去，“马哥，辛苦你了。”
来人是马华，何雨柱的徒弟，他一手拎着一个大食盒走进屋就开始摆菜。
董勃阳就是一怔：“现在的饭店又开始送餐服务了？”
刘昊笑道：“现在的国营饭馆，从厨师到服务员一个个都跟大爷似的，哪还有这么贴心的服务？我干爹知道老师回来，他没时间过来，就在家收拾了一桌让徒弟给送过来，他自己急着回班上了。”
家里菜都是现成的，六菜一汤，取其六六大顺之意，何雨柱也算是用心了。
“你干爹有心了，替我谢谢他。”董勃阳说道。
“嗯，我回去就告诉他。”刘昊笑嘻嘻地应了。
“董老师，你们慢慢吃，我先走了。”马华将菜摆上，提着食盒就要告辞。
“别啊，马师傅，一起吃点再走。”董勃阳连忙挽留。
“真不是跟您客气。”
马华笑着说道：“这眼见着就到中午了，我师父已经回去准备了，我得回去帮忙，要不人手不够。这么着，等董老师安顿妥了，一定和师父来叨扰。”
让到是礼，董勃阳虽然接受的是西式教育，但骨子里也有几分老派文人的思维，并没有强留。
另一边，谷玉兰也送过来了两个小菜，董勃阳知道她和她的妹妹不同，便也邀了她一起坐下，谷玉兰想着和他拉好关系，这会儿也不再拒绝，坐了下来，跟董勃阳唠起这几年的大院变化。
食不语，对于董勃阳来说，这个规矩是不存在的，知道刘昊前不久刚从香江返回，他的话倒都是围着香江的变化打转，刘昊猜测他是准备和海外的家伙联系了。
他有些不太记得董勃阳后来如何了，不过有一件事情却记得，那就是秦珍的女儿爱上董勃阳了，结果董勃阳最后还是一走了之。
秦珍也是教过他的，刘昊觉得反正结果都是一样的，不如推一手，免得后来大家尴尬。
办法比较简单，董勃阳一直单恋秦珍，但秦珍心里有着自己的白月光，只是机缘不巧，总是遇到阻隔，但现在就不同了，这一次她会如愿以偿……与其将来狼狈远遁，不如现在就走。
一顿饭吃到下午，看着董勃阳也乏了，刘昊和徐静平也告辞离开，各自回家。
刘昊抄近路走到一个巷子口的时候，便听到不远处传来一阵叫骂声。
他迟疑了一下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赶去，没走多远，拐入一条巷子，就看着一个披着军大衣的瘦削青年靠着墙角抽烟，巷子墙角还有五个人围着躺在地上的一个人又骂又打。地上躺着的那人用手护着耳朵和头，双腿夹紧护裆，显然颇有捱揍的经验，但依然被脚踹的发出一阵痛苦的闷叫。
刘昊微微蹙眉，随着这两年返城人员的增多，很多人没办法立即安置就业，在社会上闲逛，治安方面真的是压力山大，一些老胡同窜子都不愿意惹这些人。
抽烟的青年也发觉有人过来，很是不耐烦地转头说道：“赶紧走，看什么看，不然连你一块揍……艹，你是刘昊？”
“赵大国？你也回城了？”
刘昊也没想到会碰到这个人，这家伙回来的较早，钱援朝他们现在还在东北呢，“我不管你跟这人有啥恩怨，再打可就废了。”
赵大国就是因为抢劫刘昊进去的，对他自然没有好气：“滚！没你的事……”
虽然赵大国之前已经蹲过监，可并不意味着刘昊就原谅他，没遇到也就罢了，遇到了自然……有杀错没放过啊！
他二话没说，也不问对错，一脚就上去踹到赵大国肚子，把他踹得一个后仰，直接躺地上捂着肚子。这家伙的军大衣披在身上，前面不设防啊，根本禁不住刘昊的一记重踹。
另外五个人还没反应过来，刘昊就直接朝着左边的那两个人踹过去，二人躲闪不及，都被踹成了滚地的葫芦。剩下的三个人就跟简单了，双拳连晃，脚下一脚一个，全数踹翻在地，一个多余的动作都没有。
刘昊看了一眼地上躺着的那个小年轻：“起来吧，还窝地上干嘛”
地上的年轻人摇摇晃晃站起来用雪团子搓了下鼻血，又揉了揉肿胀的眼睛，道：“谢谢啊……”
“肖刚？你们俩能打起来？”刘昊也看清楚了。
这个挨打的是肖刚，当年和赵大国一起找他的麻烦，后来也被抓起来了……只是这两个人应该是一伙的，怎么打起来了？狗咬狗？
“赵大国，人各有志，你想当老大尽管当，我不管也不羡慕。托你的福，我坐了两年牢，但我没什么可怪的，那是我自己的选择，可现在不成，下乡这些年，我奶和我妹相依为命，以前是我浑，没能照顾好她们，现在不同了，我回来了，我得顾着她们，没办法跟随你赵老大共襄盛举。”
刘昊听了这话就明白了，赵大国这是招小弟，但肖刚想走正途，不肯入伙，这就逼良为盗呢！
刘昊没想着做圣母，但遇到了……他正好需要人帮忙做事，肖刚貌似正合适。
赵大国怒道：“刘昊，你懂不懂规矩，我这是教育……”
对于这种人刘昊本来就瞧不上眼，自然也不憷，冷冷地看着赵大国：“怎么的，还要较劲，别跟我扯什么规矩，忽悠愣头青呢？要不继续练，要么赶紧滚蛋！”
赵大国跟几个人对视一眼，刚才刘昊的手段他们也见识了，对于这种练家子，他们就是打群架也讨不了好。
他指了指刘昊道：“行！你有种，下次别让我揪住你，不然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貌似坏人都会说这种台词！
刘昊搭理都懒得搭理，笑呵呵的看着几个人走远。
放狠话是没用的！
就好比幻想着自己死后进天堂一样。
肖刚看着几个人走了，掸了掸身上的土，从兜里拿出一包烟，抽出一颗递给刘昊，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昊哥，谢谢，你可真救了我老命了。”
刘昊没接他的眼，笑了笑道：“肖刚，你别乱喊。我记着你比我大呢……你怎么惹着他们了？赵大国不是跟你关系挺好的吗？”
肖刚叹了口气，“出来混的，哪有按年龄排辈分的，你有能耐，你就是哥。赵大国比我回来早，也没找到工作，带着一帮人混胡同。我答应过奶奶和妹妹，正经过日子，他要我跟着他，我能乐意吗，就干起来了。这不，辛亏遇到你。”
刘昊好奇的问道：“那你现在做什么？”
肖刚好像有点不好意思说了，只得低头道：“我就收个废品，其实就是捡破烂的。”
又抬头看了一眼，怕被低看，又急忙说：“我也回城有两年了，街道一直没安排上工作，不整点活不就饿死了。”
“你在哪里收的，没人管你吗，街道也允许？”刘昊倒是不清楚这里面的门道。
“怎么会不允许，捡破烂的讨饭的，谁管你？”肖刚苦笑道。
刘昊突然觉着开了一扇新大门，“肖刚，前面有个饭馆，我请你整一盅，你也给我说道说道，给我开开眼界，我对这个行当蛮感兴趣的。”
“昊哥，这多大点儿事，用不着去饭馆。说起当年的事儿，我还欠你一个说法呢。”肖刚摸了摸脑袋说道。
“当年你是犯错，但也会出代价了，这事儿翻篇了。走。”
刘昊没废话，带着肖刚过了好几个巷口，进到一个国营饭店里。
饭店的大堂里摆了七、八张桌子，油腻腻的看着膈应。现在已经过了饭点，只有两张桌子有客人，正在推杯换盏。
看着油腻腻的桌子和椅子，刘昊虽然嫌弃，可也懒得计较了，就直接坐在椅子上了。
他把10块钱大团结拍桌面上，对着招呼过来的服务员道：“有啥硬菜，按这钱整，再来一瓶二锅头。”
服务员不是美女，是位恐龙大姐，体形尤为壮硕，穿个白色的制服，看到刘昊面前的钱，也就笑眯眯地说道：“有刚打的野兔子，给你整个红烧兔肉？”
“行。”刘昊也不挑，又问肖刚：“你还想吃啥，要不要点个其它的？”
肖刚本来就觉得不好意思了，人家救了自己还吃人家的，颇觉得不仗义，“够了，多了也糟践不完，你看我这怎么说呢？”
刘昊朝他肩旁上一拍，“没事，不打不相识，以后咱就是朋友，一家人说两家话多没意思。”
“你们回城的找不到工作，都收破烂啊？”
“倒不一定。”
肖刚低声道：“瞅着没有，里面那桌穿黑棉袄的就是倒各种副食票的。”
“这个可是犯法的吧？”刘昊问道。
“绝对犯法，可人家有门路，但咱不行啊，只能老老实实地收破烂。”肖刚脸上的神色竟然有几分羡慕。
没过多久，一大盘子的红烧兔肉和一盘熘大肠、素三鲜……六个菜都端上来了，然后是一瓶牛栏山二锅头放在了桌子上，剩下的钱刘昊也没要……要是再过两年，可就没这么便宜了。
“吃吧。我不太喝酒，你没问题吧？”刘昊问道。
“我没问题。这些年在东北，别的本事没学明白，这酒量是练出来了。”肖刚看得眼睛都冒光了。
回城这么长时间，虽然还没有到饥不裹腹的程度，但还真没吃过今天这么硬的菜，就差没出息地流口水了。
“这就是给你叫的。”刘昊给他倒了一杯酒，又给自己倒了一些：“我就是意思一下，咱俩走一个。”
“谢了。”肖刚连忙端起杯和刘昊碰了一个。
两人一边喝一边聊，刘昊被一口一口哥叫着，到也不反驳了，浪子回头金不换，知道孝顺就不是个坏得不可救药的，他现在就是缺个使唤人，以前和肖刚虽然有点儿梁子，但毕竟事情已经过去了多少年，大家也算是知根知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