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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8.再回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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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城闹市,挂着“铁口神算”幡的卦师伏案大睡。

数万里之外,又有另一个同模同样的卦师,现身在鸡冠山草庐丹房内。

门外玩耍着的童子全无所觉。

于此结庐炼丹的篱阳山人吃了一吓,急起身:“您…有事怎不在您碗里说,还亲自来?”

卦师笑道:“我来提醒一声,你避些时日罢。”

篱阳山人不解:“为何?”

在房内负手游走,随意看墙壁上挂的一个个葫芦,全写着丹名,卦师答:“纪红棉居然未就死。为那董策,绿柳城主早有求丹之心,以前是脚程远,来得及布置,眼下却有金仙帮忙,须臾即能到鸡冠山,你这没碗的,还不躲一躲?”

“哎哟!不是说纪红棉下界必死?”篱阳山人急得跳脚:“那我去亥猪那,借他碗躲躲!”

卦师点着头:“莫慌,怎也要三五日后,方会来!”

篱阳山人哪不慌,已急去扯最近的丹葫,要收拾物件跑路。

卦师悠悠道:“你不在家,他求不着丹,往后免不得惦记,能躲一辈子?鸡冠山空久了,非只三友、纪红棉,其他修者求不到草庐丹,若与天仙相关的,也要生疑,起意算你!”

篱阳山人顿住,想想后,指门外未觉的道童:“那我留执扇在家,练好的丹也留下,这回不装好心乱送,都定价叫他卖,别人来,都买得着就成!”

“都由得你!”

卦师轻点头,改问:“治丹田破碎的,是哪种丹?”

“弥合丹!”

卦师便向写弥合丹的葫芦走去,篱阳山人问:“不留与他么?”

他摇头:“莫再节外生枝!”

取下丹葫,倒出一粒弥合丹,卦师凑鼻轻嗅:“你炼得倒真好,好丹!”

与此同时,那城闹市里,卦师的生肖转盘中,午位上棕色马亮起,出声问:“未羊,纪红棉竟未死?”

黑山羊答他:“绿柳城主不知怎求的情,叫白帝改了旨,得许她多活百日。”

“他刚得手碗,求的情你竟就算不出来?”

黑山羊轻笑:“天官是白帝三个分身童子之一,有他施法,我哪还有那本事?那城主说的,多半与咱们这些邪魔相关罢。”

午马轻哼:“他倒还不动……”

未羊开口警告:“纪红棉多活百日,你莫就不死心,巳蛇未愈,我可不想独对宝印的剑和印!百日时间,不够我再做局算计纪红棉一遭,在这地界,没六欲之气相助,真斗起来,你也敌不过她!”

“她被业风刮半年、再下界救蠢孩儿,都不消本源么?眼下我还敌不过?”

“我说的话,几时有假?”

“晓得了,唉!”

午马黯淡下去前,再叹一句:“金仙滋味,再尝不着,真是可惜可恨!”

——

纪红棉性命还在,身在何地都能威慑,又随时可闪回帮马宽和梅兴,倒不用再留地龙山里。

常久久修为高,做山神时,不怕地龙山里几个地仙生异心,便都容得,也是卖人情笼络,又不知与原山神交情如何,换没正行与肥如意两个低阶地仙来做山神,都不敢再留,纪红棉临走,又帮着把那几个地仙撵走。

九阶大地仙的尸身,给了马童氏,但不许她就炼尸鬼,寿命有限的人仙,须先紧着晋级。

金仙在,“久在山居”那些侍女仆役就无须护送上路,也不用等马宽梅兴两个晋成山神,直接一个个丢到绿柳城城门前。

山居门前,那六个年轻侍女,商三儿都问几句话,姓氏出生,可愿留绿柳之类的。

搞得陈婆婆着急,怕她那乖孙再添强敌。

这倒冤枉了商三儿。

人仙挡不住岁月催老,每隔上七八年,多宝阁都要新送几个年轻貌美的侍女来地龙山侍奉,这六位进山三年,全已成常久久枕边人,泼皮再贪色,也知惜命,眼下顶天只敢占点小便宜。

纪金仙尽知根脚,倒不嫌弃,说其中那叫荷叶的侍女性子直,又不能生育,阿丑已没法在地界留后,那侍女倒正合适,以门地仙妙法做购人之资,要荷叶往后做她儿子的丫环。

荷叶身上,许还有不一般之处,纪金仙未说透,别人也猜不着。

那丫头果然不嫌阿丑样儿奇丑,还在山居门前,就换了主子。

入山时的两匹马已经走散,不在一起,八天里常久久都护着,但今日耽误下来,纪金仙带商三儿寻着时,其中一匹已被头雌虎捕获,雌虎正带着几个幼崽撕扯马肉。

马只寻回一匹活的,车倒还在,一样丢回绿柳西门前。

纪金仙活着,老狗就没给治,拖着它的瘸腿,驮回那株桂花树。

它的两条断腿,也自背在背上,拿回去能喂虾,还有用。

几个呼吸间,回城人等就现身在西城门外。

墙楼上,一身新衙兵装的雷雨小腿抖个不停,问同值的甄家小子:“头一天上任,咋…咋就见着神仙?”

那小子虽不随父姓,却已一眼看到他爹,应道:“雷大哥莫慌,是我爹他们回来!”

下面城门洞外,还有个屠家小子守着,同样惊吓过后,也看清了,高兴着喊:“是城主他们回来!”

就跑上前帮着牵马,虽被阿丑样貌吓到,但很快,眼神就越过商三儿和他爹屠壮,只在那几个小娘子身上巡睃。

何等大战叫老狗少掉两条腿,全不在意,

带着驼背丑男的女金仙纪红棉,雍容美妇已不年轻,但容貌、气质与众不同,更看了好几眼。

好在不知底细,不似商城主以前,没乱说话惹祸。

叫老狗收马车,衙兵拉着马,商三儿领众人一起进城。

还没走进城门洞,纪红棉便开口:“你四位先归家罢,不用管我!受累这几日,各家也定担惊受怕,我明日再登门来谢!”

屠壮、甄药神、赵同、陈婆婆四个九阶齐施礼:“不敢当前辈的谢,那我等就先行一步!”

把屠家小子吓一大跳,急低下头,扮老实样。

商城主叫:“四位辛苦,晚间来我府里吃饭!”

人多了,动辄再叫全城摆席,都要劳累老娘,今日也忙不过来,只款待一桌人,倒还好。

应下后,那四位便加快脚步,先行进城。

城门洞里,纪红棉又问商三儿:“我家阿丑已认小道友做哥哥,往后就随住城主府里,可好?”

商三儿自是应承:“我家里正闲冷清,多他也热闹些!”

这话不诚,阿丑性子淳朴,多半时间安静,可添不了热闹。

女金仙便道:“再问句实的,白帝若未收回前旨,我不随着,阿丑进城来,你会安他甚差事?”

挠挠头,商三儿答:“咱实诚人,不诓前辈,阿丑兄弟样儿吓人,莫说外来的商队,本城孩儿们见着也怕,晓得他命物是漏壶时,我就想,这兄弟倒合做个更夫!”

阿丑模样吓人,更夫晚上打更巡街,白天少见人,确实最合,商三儿真没虚言。

两句话功夫,已进城,走到车马行门前。

尺许高的桃树苗后面,摆着两把椅子,四门村来的方、夏两个老叟就坐着晒太阳。

瞧见商三儿,夏老头只撇嘴,方老头倒颤巍巍地起身,想打招呼。

商大城主忙叫:“哎呦!坐你的罢,可莫弄散老骨头架,成我的罪过!”

不顾金仙在场,质问起衙兵:“他几位走路都要人扶,叫来看车马行?韩思这般安置的?”

屠家小子点头:“韩思和田大哥合计着定的,里间也有壮劳力,是几位老先生自家不愿闲着!”

商三儿踹老狗:“车卸里间去,再寻韩思来!”

老狗之后,衙兵也把马拉进去。

商三儿站那等屠家小子,纪红棉、阿丑、鬼婆婆与荷叶等龙首峰来的杂役侍女也就停下。

闲着无聊,纪红棉手指斜对面的香烛店,回顾马童氏:“这家还兼着棺材生意,与你倒应景!”

马童氏面上泛笑:“娘…娘…说…好,那…我…就…住…这!”

商三儿应道:“先礼宾司去,回头我叫人收拾干净,婆婆再来!”

纪红棉就拉阿丑:“我娘俩帮她收拾,不麻烦别个!”

鬼婆婆再着急,话也是一个一个往外吐:“哪…敢…当?娘…娘……”

纪金仙头一次打断她:“左右只是几个洁净术,不费事!走罢!”

拉着儿子,再扯上马童氏,就先移步去香烛店。

荷叶倒有眼色,也追着随了去。

等屠家小子出来,商三儿问:“便这街上,田余韩思怎安置的?”

衙兵答:“四位老大爷,领十多位修行无望的叔婶,就搬来车马行,也接了咱们衙兵养猪的差事;礼宾司那,去的是鲍正山,他人长得寒碜,却是个奸猾的,听说要两人,别个又不愿去,就说排我们前面,先给他娶个媳妇,两口子看礼宾司人就够,韩思许了,这几日都去虎卫府,不忙自己的姻缘,倒帮那厮说合,可惜只没人愿嫁;仙客来是宇文兄弟去,但陆娘子说被褥太多,她不想洗,自住进胭脂店;宗昊他们六个,都要留澡堂做搓背汉,韩思左说右说,叫他们每天轮两个去守客舍,留四个管澡堂!”

商三儿交待韩思的礼宾司、仙客来、澡堂、客舍四个要紧地,都说完,衙兵再道:“魏清木雕店、仲熊鱼鸟店、苗秀花草店,是城主之前定下的。其他人都安置到各巷子里住,不过又挑些愿做事的出来,不止四门村来的,甄家也有两个,给咱们凑足二十个衙兵!韩思说,等城主回来,要不满意,再改!”

“我这偷闲都来不及,还改个屁!”听完,自觉没啥不满意的,商三儿便手指身后等着的侍女仆役:“客舍既已有人管,你把这些位领去那住。”

又指和同伴已站不到一块去的五个年轻侍女:“她们五个,再叫个人送虎卫府去!”

这般说,这五个又是能说了做媳妇的,屠家小子顿时欢喜,扭头看城墙上,雷雨正在下楼梯,只甄家那小子留在墙上。

他忙叫:“雷大哥,累你把这些位送客舍安置!”

雷雨哼着:“你这人欺生,我明已听见城主吩咐,你送的是客舍,虎卫府我去!”

商三儿随口吩咐的小事,他两个倒争起来,屠家小子叫着:“哎呦!我哪敢欺您这高阶?你送去,有坏心的再给上眼药,张家姐姐定要捻酸,指不定就黄掉!”

虎卫府最先住进的十个美娇娘,因僧多粥少,围着献媚的多,倒各都有得挑,修为长相两样都要占,才肯搭理。鲍正山长得不如意,屠家小子修为低,都争不过别人,冷冰冰不愿献媚的魏清倒好几个愿嫁。

雷雨七阶修为,长得也不差,倒有人相中,已快成事了。

“要有上眼药的,定就是你,滚着去罢!”

逗他两句,雷雨方允下。

“五位姐姐,请随我来!”

争得好差事,屠家小子打前飘着,引五位美娇娘去虎卫府,一路介绍着吹:“我叫屠老二,住西门巷子里,姐姐们有事只管叫我,城里人头都熟,没叫不来的!”

雷雨陪城主笑笑,带剩下人等去客舍前,又说句:“董老爷子说,咱城里的道兵,再叫虎卫丢人,不如改成鸣雌。城主要同意,等他伤好了,就给写匾挂上!”

“鸣雌?”

见商三儿不解,雷雨解释道:“这词仲熊最熟,林子里雄鸟要勾搭雌鸟,叫的声儿,读书人就叫鸣雌!”

“呸!老王八蛋没安好心,编的这名……倒甚合我意!”

也逗雷雨一下,本想就应下,忽又想到多出位金仙,显下流样不太好,话到嘴边急改口:“恩,再说,你先领他们去!”

韩思小跑来,便在十字口与雷雨等错身,互打了招呼。

他还穿着城相官服。

等韩思跑近,商三儿道:“刚雷雨引去的,共二十一个,我叫他等自谋生路。明日你去客舍,哄也好,轰也罢,全弄出城去,路费要个三五叶的,给他,自去酒坊找你二姐拿,账上记明就是,不过三五叶外,再多要就翻脸!今日先给这香烛店童婆婆送安家物件,被褥炊具碗筷这些,新的可还有?”

韩思点头:“城主三伏城买带来的不少,还有剩,奇珍阁也补了些来,都在老夫人那。”

有用的就行,商三儿便改问他:“天仙地仙妙法,你想学哪样?”

这还用答?

背负家族重任,事关己身仙途,免不得患得患失,韩思呼吸已急促起来,自觉不争气,讷讷答不上话。

无良城主道:“地仙……唉!”

叹气过后,没等韩思胯下脸,商三儿伸手来搂住,嘻笑着:“便宜小舅子呢,哪会亏你?不过往后行事,机灵着些,莫再扯脖子与人耍愣,到处比头铁,真急死你姐夫我!”

再拍拍他的肩:“去忙罢,晚间就传你天仙妙法!”

听得传天仙妙法,感激的话硬一句说不出口;被占了便宜,也半点发不起火。

叫韩思哭笑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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