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毕,明月转身行到观主身侧。
秋实拱手:“大晚上了,郡守大人也早些睡,老熬夜,可不是养生的道理!”
吕威叹气:“坐上这位儿,再没福气偷闲!”
惹得秋实笑:“可知我真不想做观主,若不然,等明月嫁出去,就叫东山接了观主位?”
吕威挥手:“我若当真,你定还有话说,老无赖快去歇着罢!”
“老道是那样人?”
吕威已不理他。
秋实便笑嘻嘻地领吕东山、明月离开。
出郡守府,秋实又道:“东山,师父是真想传位还俗,你帮着寻个合适的大娘子罢,也无需黄花闺女,不计较再婚,有无孩儿......”
吕东山叹口气:“师父,师妹在呢,好歹收敛些,若不然,您以前逛青楼的事儿,我全抖露出来?”
秋实急跳脚:“乱嚼舌根,哪有的事儿?明月可莫信他!”
这位圆滚滚的观主全没个正模样,但不知为何,在门下这些年,明月是无条件信赖他,若非如此,也不会两次传叶给商城主。听到吕东山说逛青楼,并不感意外,只点头:“观主便去那等地方,也是为磨砺道心!”
“出家几十年,我有个屁的道心!但不许信他,真没去过,我这身肉,窑姐儿招待都嫌累,定要收足三倍银钱,可不心疼死我?”
这师妹不算太傻,但不知为何,偏被这无赖师父骗得心悦诚服,连实话都不信,吕东山顿没好气:“我听着的,明只收两倍银钱,哪是三倍?”
“老子会上当?又要陷我?小混蛋才只七阶,可信当着你那郡守爹,老子也敢锤你?”
嚷嚷着,一路行到礼宾司门外,吕东山叫:“师父,该消停了,里面歇的人多,莫吵着别个!”
“哼,若只绿柳城那小王八蛋,我真给他吵到天明去!”
冷哼着,秋实打个哈欠:“安顿好你师妹,我是真困了,先去睡!”
吕东山问:“不要我帮忙?”
秋实短手拍肥肚皮:“躺下去不难,无须你再献殷勤!”
一晚被叫起几次,值夜的礼宾司吏员心里也有好多怨气,只不敢在大公子面前显露,还得恭恭敬敬招待。
为向绿柳城那泼皮卖人情,吕东山问明,恰好隔壁就有空房,便叫吏员把明月安置进去。
得知隔壁住着商城主,明月顿时胆怯,道过别,进房把门闭死,第二天也只躲里面,她不用去郡守府参加晚宴,傍晚外面没人了才出去寻吃的。
让吕东山一番好意付诸东流,这趟龙鳞之行,商三儿没再见着明月。
元宵晚宴上,大戏是六位城主献年贡,附属城还好些,直辖城缴纳得更多,估摸产出都被刮走大半。
鎏金拐江之石已赶回参宴,商三儿不知他去的绿柳城,但圆滚滚的青牛观主抓着他,反主动灌他酒,没一会就不忌惮,“小王八蛋”地乱叫起来,也猜到婚事已定。
秋实道长瞧着肥胖,灌起酒架势却猛,完全不依不饶,吕威又不再拦着,商三儿躲不掉,为了未来娘子,只能杯杯全喝。
酒量还是小,没多久就一场大醉。
害得猪大肠没吃上几口不说,宴席上舞姿妙曼的舞女也没看清容貌,最后被几个道兵抬回礼宾司。
龙鳞城没人叫起,未提前吩咐,老狗也不会多事,这场大醉,直到午时过后才醒。
等他揉着肚子打开房门,院里的吕东山丢掉棋子,笑着:“你昨晚,倒得一场好睡!”
场面商三儿熟,无人与吕东山对弈,也是独在院里打子。
肚里不舒服,商三儿苦笑:“我这地仙或是假的,昨晚被你师父灌醉,东西没吃上几口,现下竟饿得不成!”
“地仙会有饥渴感,但怎饿也不会没力气,更渴不死,要羡煞我这等人仙!”
吕东山笑解释一句,再道:“城主府午饭也用过了,里面人多礼多,不好玩,我也懒得回去,带你到街上寻吃的?”
这话合商三儿的意,一脚踢起趴门边的老狗:“快走!”
见他踹狗,吕东山又指着说:“昨晚醉那般厉害,出门被风一吹,就吐得一塌糊涂,抬你的道兵身上都沾了好些,瞧着已神志不清,倒还记得叫狗舔干净!”
商三儿全不记得:“还有这事?那往后可得少喝,万一酒品不好,真醉了胡来,叫它咬人可不行!”
吕东山点头:“我也正想劝呢,走罢!”
一起出门,到在大街上,除了饿意,腹里还翻滚着难受,商三儿忍不住叹气:“你那师父,果然是块好滚刀肉,得势就不饶人,灌起酒,叫我全没招架之力!”
吕东山附和着应:“你以为假么?我在他门下,常被整治得难受。好在大早已带明月回观,我留几天,陪陪家里,也躲他几天,得个松泛!”
“回去了?”
吕东山突然小声道:“你要求亲,媒人上门来,我师父定还要拿捏,不叫你轻易下定,最好请个有分量的,也莫说破,害我家里、观里两头吃教训!”
看得出来,这位大公子是要亲近自家,但应付他感觉轻松,总好过面对吕威和那位二小姐。
商三儿点头:“成!若郡守大人问我咋晓得,请能人吓他,我就说自家猜到,大公子啥也没说!”
他肯这么随意说话,不端架子,吕东山果然欢喜,也顺着笑骂:“不要脸的,本还想送你份大礼,过河拆桥不要太快,竟还想陷我,再不给!”
“啥礼?说来听听,可值当我向大公子赔罪?”
吕东山摇头:“不值当,不值一提!”
成功挑起商三儿兴趣,任他追问,吕东山也只不说。
寻到地头,只是家卖凉粉的小摊,吕大公子倒熟,先讨碗酸汤,商三儿饮下去,醉酒带来的头昏乏力感顿消掉大半,舒服多了。
又在这摊上要两碗凉粉,隔壁馆子里再叫份猪大肠解馋,两个人当午饭吃上。
把汤都喝干净,商三儿拍着肚皮叫:“可得个舒坦,能回家哩!”
“几时走?”
“我那城哪敢久离?谢大公子款待,这就走,郡守大人那想已没别的吩咐,就不再去辞行,若是问起,替我说一声!”
听他立即要走,吕东山也没别的话:“行,礼宾司我去帮你退!送你出城罢,离得近,往后得闲,来绿柳寻你下棋!”
“莫来!与你下棋,多半没趣,倒要害我脑子疼,做其他的倒成!”
“哎呦,说这话,不给你师父丢脸?下棋又不只为赢,多输些局,棋力自然长进了!”
说着闲话,走出龙鳞城门,已又亲近几分,商三儿手搂上他脖子:“说说先前的礼,我这人讲究,晓得礼尚往来的,真要合意,定有回礼送上!”
吕东山任他搂着,轻笑:“我若不说,你便回去,怕也还要惦记?”
“那是!大公子出手笼络我,定要衬得起自家身份,又投我所好,咱们沾着俗气的,咋能不惦记?”
果然与师父相似,浑不要脸,吕东山苦笑:“我原想着,你府里现缺人用,送些个年轻貌美的一二阶人仙去做丫环,最适合不过,但又想着将来师妹要嫁过去,万一有几个淘气争宠的,讨好你倒得罪她,还在犹豫,你这厮就不讲义气,摆出过河拆桥的样儿!将来占够便宜,反口供出我,岂不要惹她不快?你们做一家子,讨好你,得罪师妹,左右不划算,不送哩!”
“哎哟!怕个屁,我那府里,头一个是老娘当家,第二个就是我,她便嫁过来,还敢翻了天去?丫环都在哪?可不许赖!你要耍赖,我回身住你家去,天天讨好的吃,晚间要丫环暖床,就不走了!”
“嘶!轻些,莫勒我脖子,真莫使力气!便要送,眼下也没有,拿郡守府的送你,家里不打断我的腿?再使力我可还手了,难不成怕你个废地仙?”
与吕东山闹一番,骑狗回绿柳,见老娘。
儿子回来,商大娘道:“郡守府遣人来,老娘照你意思说了,求那道姑做儿媳,那人走前也替吕氏允下,还叫我们早些上门提亲,城里这几位,请谁走一遭的好?”
早些说定亲事,把媳妇儿娶进门,再抱上孙子,商大娘才没遗憾,觉得对得起商三儿他爹,对得起他老商家,这事比她自身做神仙要紧。
人选一定,吕家也同意,就比儿子显心急。
商三儿馋人家身子,好歹府里已有能解馋的,商大娘馋孙子,可没个替代。
已得过吕东山提点,商三儿劝她:“老娘莫急,咱娘俩承接大罗金仙因果,都是地仙,要显身份,就不劳累城里老大爷老婆婆去做媒哩,等我请位地仙哥哥去提亲,更有面儿!”
成衣店里,明已晓得城隍剑用的满星黑金石,是他与位地仙合买,陈婆婆也忍不住破口骂:“小龟孙好大口气,不怕闪着腰!”
晓得城主回城后,自家老娘便坐家里也会随时出声骂,陈武两口子不再自讨没趣往前凑,各装听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