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段日子以来,沧澜第一次看见岚溪脸上是如此轻松的神情,他看着病床上的宿月玄,他显然是活过来了。虽然还紧闭着眼没有意识,但是面色已经十分红润,精神尚可。
“沧澜,你来得正好,劳烦你帮我把他送回红花岛。”岚溪手中一碗汤药,已喂了半碗给宿月玄。那药黑褐色,看上去便是苦的。沧澜十分惊讶:“岚儿你这是做什么?”
“只有忘记我,师父才会回到以前,快乐的生活。”岚溪有些眷恋的看着宿月玄,这个从小就给了她爱和温暖的男人,终于也要离她而去了。纵然她不舍这份温暖,然而为了师父,她无所谓。
岚溪的一滴眼泪落进汤里,那颜色似乎更深了。她强忍着眼泪将孟婆汤全给宿月玄灌下去:“我在孟婆汤里加了一些东西,他会忘记的只有我一个人,你快把他送回红花岛吧。”
“岚儿,让他忘了你,你就真的开心吗?”沧澜心疼的看着她,眼里包含了无限怜惜。她只是轻轻的笑了一下:“只要师父好好的,我开不开心,已经是无关重要的事情了。”
“我会把他平安送回去的。”沧澜将宿月玄扶起,担忧的看了她一眼然后离去。
岚溪靠在床边,无声的呜咽。师父只是一个称谓,但作为她师父的那个人却是将毕生的爱都给了她。她贪恋师父的温暖,企图师父可以永远陪在自己身边,可是她却对这份爱视而不见,心安理得的享受这份不用回报的爱。
就像沧澜曾经说的,她知道师父对她的感情是什么,可她就是假装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她是那么的自私。
从今往后,她再也不能吃师父做的菜;
从今往后,再也没有人愿意无条件的对她付出;
从今往后,再也没有一个像红花岛一样,可以停靠休息的避风港;
从今往后,她再也不能在师父身旁承欢膝下……
泪水总是不经意的就溢出眼眶,沾湿衣裳。她身上的红衣已经失去了那种鲜血般的红色,没有师父的血,衣服就是冷的,再也不暖了……
沧澜着人给她送了一套衣服过来,那是一套金黄色的华服,极尽高贵雅致。广袖上缀着金丝凤凰,腰带上镶嵌了十八颗宝石,熠熠发光,那才是作为祖神应该穿的衣服。岚溪坐在镜子前面,看着自己,镜子里面的女人披头散发,脸色憔悴,身上穿着一件褪了色的红衣。或许沧澜不想她再这样颓废下去,所以送了衣服过来。
她把衣服换上,然后开始挽发。她对自己的头发显然是陌生的,不懂得如何打理这乱糟糟的黑丝。这时候她想起,从前为她束发的,都是宗珏。望着镜子发了一回怔,然后施了个小法术将头发束好。盘子里还有一个缀着流苏的头冠,很是轻巧,岚溪将它戴在头上,咧嘴一笑。
忽又觉得镜子里面自己的嘴唇太过苍白,于是想寻一盒胭脂抹上一些,却没有找到一个妆奁。
“小溪!”身后突然出现了一个人,是很久没有见过的依依。岚溪错愕的回过头:“你怎么在这里?”
“作为你的好姐妹,难道不能来看看你吗?”依依笑笑。岚溪低下头,有些结巴:“可以,当然可以……我、我已经、朋友,失去很多……依依,谢谢你还能来看我。”
“我来不是为了来看你的。”依依的语气里带了些许陌生,是她从不熟悉的东西,依依接着说:“我只是想带你去一个地方看看。”
岚溪没有说话。
她们去了嘉荫殿,岚溪没想到依依会带她来这里,不得不承认她是有些慌乱的。但是面上还强带着微笑,来掩饰自己的不安。
这里的大多数弟子都认识她,看见她都跑远了。依依看了一眼她的表情,然后拉着她往正殿走过去。正殿只有安宵一个人。安宵也变了,变得比从前更稳重更成熟,看到她过来眼里明显有了丝喜色,可最终归于平静,看着岚溪的眼神也变得疏离起来。或许是岚溪入魔时的铁腕手段让他对自己变得疏离,或许是因为入画辰素的死,这些都已无从探究……
安宵对依依点了点头,然后对祖神跪拜了一番,转身走出去,将门带上。
这里的陈设还如从前肃华在一样,没有什么变动。依依这时变得很伤感,环视着殿内的东西,许久没有说话。
“你要带我看什么……”
依依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他退位后这里的陈设安宵基本没有动过,还是他搬出这里时的样子,是我特意让安宵留着的。以前,他最经常做,也是最喜欢的事情就是坐在窗边的矮桌旁泡一壶茶,然后静静的看着外面的莲池。开始那些莲花都是开着的,后来谢了只剩满池残叶他也依旧是如此。于是我就问他那些有什么好看的,他说因为小溪站在那里的样子,比池里的白莲花还要美。”
岚溪开始忍不住的浑身颤抖,依依从桌案下拿出一个很小的盒子打开,里面只有一颗骰子和一根簪子。那颗骰子岚溪记得,那是当年她和安宵等人玩骰子被肃华没收的那一颗,哪一句终归也不知是谁赢了。
“有的时候,也看他经常把这颗骰子捏在手里,一看就是半天。”依依继续说:“这根簪子是整块紫水晶雕刻而成,他每天都有很多事要忙,但是每天都会挤出一点时间去雕刻水晶。大概花了半年的时间,他才做好这根簪子。他说‘只有紫水晶,才能衬出她的绝代风华’,小溪,肃华他好爱你,爱到连自己的命都不要,只是为了帮你救醒你师父。”
她捂住耳朵,摇头:“不要说了!”
她已经欠了很多人,再加上一个肃华叫她如何承受。
“现在不说以后就没有机会了。”依依将她的手掰开,看着她的眼睛说:“肃华他爱你,比谁都爱你,可他从来不会告诉你,甚至也不让我告诉你。”(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