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府。
霍赟让管家送走王安,不知怎的,心血来潮般,一种不安的感觉,在心头萦绕不散。
这让他心头异常烦躁,在书房里踱来踱去,眉头紧锁。
是什么原因呢?
今夜的事虽未按照预料中的计划进行,但也如愿的削弱了那小皇帝的威信。
小皇帝以召回太尉为由反将他一军看似高明,实则也是两败俱伤。
名分已定,只是未经封后大典上走一遭的皇后被劫。
虽有他这未来国丈冒死劝谏为由,但不出兵讨伐,依旧能令他威信大失。
反倒是他这国丈宁舍女儿入虎口,也不愿看到朝廷元气大伤,而能得到一个顾全大局的名声的棋高一着。
那小皇帝想和他斗,还嫩了点。
不安的感觉依旧萦绕心头,最后困的伏在桌桉上何时睡去也不知。
……
天空阴沉沉的,被乌云笼罩,暗无星月。
冷风吹拂得早早来到午门外等候的官员身体直哆嗦。
大秦三日举行一次大朝会,也即早朝。
不逢朝会时日,大臣们正常到衙门点卯即可,也能舒服的睡个好觉。
而每三日的早朝,则要早早起床准备。
百官三三俩俩的聚在一起,低声交谈着,眉宇间大多带着忧愤。
平日里喜欢开怀大笑的武将们,也少有的安静下来。
一众朝臣的目光不时的抬头,看向巍峨高耸的午门,看着其上值守的黑衣甲士。
昏黄灯火照耀下,他们身着黑色盔甲,神色冷峻,手里长枪泛着冷冽的乌黑寒光,一股无形的肃杀之气扩散而开。
“王侍郎,这宫廷守卫你认识吗?”
一伙聚在一起的朝臣中,一个身着绣有孔雀绯袍的老者,抬头看了眼城楼上的甲士,随即收回目光,看向身旁一个身材魁梧的中年男子,道。
闻言,其他几人目光目光也都看向了那中年男子,即兵部左侍郎王彦博。
旁边聚在一起的一些大臣也都竖起耳朵,或是好奇的走了过来。
他们几乎每天都要路过午门,去上早朝或是前往各自衙门。
对负责守卫皇宫正门——午门的禁卫自然也就渐渐熟悉。
不说打过交道,至少认识那么一个人,八个轮流值守午门的统领,见过不知多少面,可谓是熟面孔。
其他甲士多少也有点印象。
毕竟早早来到午门外等候着,傻傻地站着也无聊,难免东张西望,打量打量城楼上的禁卫。
但今天抬头一看,赫然都是陌生的面孔,竟没有一张认识的。
这怎能不让他们好奇惊疑。
京师换防可是大事,而守卫皇宫的禁卫,更是重中之重,轻易不会换防。
也不会这样朝中大臣都没有得到半点消息,就悄无声息的换防了。
况且,之前也没有丝毫动静。
王彦博抬头仔细地看着城楼正中的禁卫统领。
对那神色冷峻粗犷的中年男子,他这个专门负责武官选择、任用的兵部左侍郎,竟是半点印象也无。
这简直就是滑天下之大稽。
但按理来说,边防军的将领他可能会忘记,禁军统领断然不会没有印象。
王彦博紧皱着眉头,任他怎么回想,都记不起有这么一号人物。
“李郎中。”他朝不远处的一个大臣挥了挥手,大声喊道。
“侍郎大人,唤下官过来有何要事?”那官员小跑着过来,抱拳行礼道。
“你可认识那值守统领?”王彦博澹澹问道。
“下官观察了许久,无一人有印象。”李郎中眉头紧锁,摇头道。
“各位大人,宫廷内,可能出大事了。”李郎中左右扫了一眼,随即压低声音说道。
“放肆!”
王彦博脸色微变,忙斥道。
示意他赶快闭嘴,这话可不能让人听了去,否则脖颈上吃饭的玩意会掉的。
“大人,下官嗅到了一股血腥气味,从宫廷内飘出来的。”李郎中正色道。
“什么?”
周围本神色各异的官员,闻言脸色俱都是一变。
“你可确定?”一人问道。
“此事重大,下官不敢骗各位大人。”李郎中神色郑重。
“难道真出事了?”王彦博失神的喃喃道。
他是少有的保皇派,宫廷生变,由不得他不心慌,但再慌乱此时也于事无补。
他压下心里的惊惧不安,凝眉扫向其他官员。
若是发生政变,这里的官员肯定有人会知晓。
就算不说,脸上也会表露出来一些东西。
但他看到的只是疑惑,还有他们一样的惊疑不安。
“丞相好像还未到。”
一个官员小声开口,发现群臣中没有丞相霍赟的身影。
“或许,已经先一步进宫了。”另一个官员幽幽的说了一句,让其他官员脸色为之一变。
如果丞相霍赟先群臣一步进宫,宫廷又集体换防,意味着什么他们再清楚不过。
但霍赟应该没那能力才对。
禁卫八营,一营中立,太尉掌控三营,丞相与穆王各掌两营。
他如何能以两营之力对抗余下六营,又如何有能力在没有引起他人注意的情况下,将暗中培养的人手送入皇宫内部,让宫廷换防。
他们入皇城时,承天门的布防也没有出现任何变化,一如往常。
守卫皇城的羽林军,一样分为四大派系。
昨夜是穆王之人把守,今天凌晨更是太尉之人接替。
霍赟完全没有机会在不惊动他们的情况下,悄无声息的让他的人潜入皇宫。
宫廷生变,厮杀之下引起的动静,足以引起外围皇城守卫军的注意。
但皇城的守卫,却好像没有发觉皇宫的变化一样。
这太反常了。
“李郎中,你速速赶往承天门,看其防卫情况有无异常。”
王彦博是个较为谨慎的人,当即下令让李郎中去看承天门的情况。
李郎***手离去,如一缕青烟飘掠而出。
能看出他修为不弱,虽任文职,却非手无缚鸡之力的寻常书生。
半盏茶时间不到,李郎中去而复返,冲望来的王彦博等人摇了摇头,眼里充满了疑惑,他道,“我回来时,看到了丞相马车入城。”
“马车入城?”
王彦博眼神一凝,霍赟权倾朝野,以年高为由向陛下“讨”了特权,可以马车至午门前。
但平常时候还是规矩的在承天门外下马车,步行入皇城,今天却一反常态。
较平常晚到,又马车入皇城,难道真是他发动政变?
“马车周边守卫情况如何?”
王彦博随意问了一句,已经想象到肯定是守护得严严实实,身后还跟着大队兵马。
“就只有那老管家驱车,那个刀客依旧形影不离。”
这也是李郎中疑惑的地方,如果政变,在皇城守卫未曾掌控的情况下,那老家伙哪敢这般大摇大摆堂而皇之的入城。
现在守卫皇城的可是太尉的人,统领是太尉得力干将,仅凭那半步宗师的刀客,还护不了他周全。
“本官兵部左侍郎王彦博,敢问统领尊姓大名?”
王彦博摆摆手,向前迈出一步,向城楼上的陌生禁卫统领拱手一礼,声音中气十足。
那冷峻粗犷的中年将领闻声望来,低头俯视着他,面无表情,冷冷道:“本将赵破奴,奉陛下命,值守午门!”
“赵破奴?”
王彦博皱起眉头,看向身旁的李郎中,后者摇摇头,表示自己没听说过这个名字。
其他大臣也面面相觑。
奉陛下命,是真奉陛下命,还是另有其人?
后者的可能性更大一些,因为陛下的处境他们很清楚,比傀儡好不了多少。
但如果是真奉陛下命……
王彦博忍不住抬头望天,那这天,要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