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使前面已经做了心里准备,但在听到这刻薄而充满诅咒的话时,萧楚河的内心还是一颤。
一种生痛的感觉从心口散布开来,但是除了痛,他也没有别的办法。
这个人也曾经是自己信赖的师傅与舅舅,是他觉得可以依靠的人。
小时候总要有一个强大的人能让自己依靠,自己才能在那阴暗而充满抑郁的院子里活下去,长大了却发现,只能自己变得强大,让人依靠。
就好像小姐姐面对董氏一些无语的举措时说的一样,出生不能选择,父母都不能选择,很多东西没有所谓的对与错,就只有天命。
他出生在帝王家,并非是他的错。
他的父亲防备着他,他的母亲看他的眼神也始终没有多少的温度。
但这并不是他的错,因为他只是刚好投胎在这样的家庭之中,他什么都没有做。
“是因为你。”萧楚河的声音很冷,让人有些承受不住,明明声音不大,每一个字却都能刺入人的心脏,“你若不是对我的母亲有非分之想,外祖父必定会为她挑选一个合适的人家,又何必嫁入这凉薄的帝王家。”
“你——”惠严律本能的想要反驳,但反驳不出来。
黑夜中王府的灯火明亮,他能清楚的看清楚惠严律的脸,岁月衰老是谁都拜托不了的命运,就算他武功盖世,也是如此,“你若是不图谋造反,宋国公府说不定一如当年,她也不会英年早逝。”
惠严律瞪大了眼睛,惶恐的看着他,那惶恐不是对力量身份或者权利的惶恐,而是内心最不愿意承认的部分被人点明的说了出来。
他恨,他更悔。
若不是自己的执念,是不是她就不用经历那般短暂而抑郁的人生?
若不是自己的邪念,是不是义父义兄弟都还尚在人间?
萧楚河的话语并没有因为他的惶恐而变得温和,“做尽了坏事却还想着将责任推得一干二净,你不配做外祖父的养子,你更不配做母亲的义兄!”
惠严律双童泛红,随时准备将他碎尸万段的看着他,短刃从袖中拔出,“你找死!”
短刃并未出手,高高的扬起在空中又缓缓的放下,几乎是咬牙切齿的道:“萧家人果然没一个是好东西,你以为你不动手他萧衍隆就能平平安安的做太子吗?你是不太天真了。”
“你的毒是我下的,难不成你以为樊城的火也是我放的?”
又是一阵狂笑与讥讽,“你其实心中也有疑惑吧?就算是我诈死想要杀你,也不可能在樊城放那么大的火,我要的只是萧家人的命,但是有的人却是要这天下大乱!”
“是秦硚。”萧楚河的语气不是询问,而是陈述,平静的陈述,调查了这么久,不可能没有一点的头绪,只是现在这些头绪都能串联起来了。
惠严律眼神更加的觉得癫狂,“没错,是那个老匹夫!哈哈,萧家人不是说惠家人造反吗?秦家与林家才是真正想要造反的人,结果他们偏偏不去抓,却将整个宋国公府拖入地狱之中,他根本就配不上阿卿却生生的毁了她,他最宠爱的女人才是真正的祸害……哈哈哈……”
“你说好笑不好笑,秦家老匹夫就因为家里出了一个贵妃,就也想着坐拥这江山?!简直就是笑掉大牙,若是这样也可以,那这天下凭什么不能是惠家人的?!”
真相有时候很奇怪,想要知道的时候是那般的急切,真正知道了,却发现消化起来也不是容易的事情。
他很清楚秦硚为什么会想他死,因为当时的齐王号称大金战神,年纪轻轻就军功无数,人气直逼储君之位。
功高盖主若是利用得好,可以一次去掉几个主!
齐王失踪或者受害,太子自然是最先被怀疑的对象,齐王的人气高涨最先冲击的就是太子的位置。
然后就是皇上,就算是萧楚河的父亲,但是宋国公府的鲜血还有干透,历史上就没有不多疑的皇帝,更何况皇帝确实也对萧楚河下了手。
再怀疑也是纪王,哪怕是年纪小点,也是半大不小了,做出点什么事情来,也不会让人觉得奇怪。
齐王失踪,樊城大火,大金不得安宁,君王地位也就难以稳固。
一场大火,让原本得以控制的局面变得不可控,北狄人的铁骑踏入大金的版图,百姓、军队,无数人在这场浩劫中丧生。
但是一切的始作俑者却都好好的活着,这就是上天的不公平。
“我想,林夏楠在这其中,也是做了什么的。”
“没错,林夏楠早就想要造反,可惜一直不敢动手,北国战乱,他就有机会发展自己的实力,不过他并不想闹得那般大,只想两边维持僵局,所以,他也是想要救你的,不然你以为你能活到今天吗?”
萧楚河还真没想到林夏楠居然会想着要救他。
不过很能理解,大金缺主帅,自己活着,不管是怎么样的活着,他就能不上战场。
只是没想到当时发生的事情太乱,各方势力为了各自的目的掺和其中,反而让他头部受了重伤,加上中毒,醒来后,因为樊城大伙死伤太多,无数的人拼命的往外涌,也就跟着流民一起来到了向阳村。
然后又阴差阳错的被七婶给救起,才有了后面。
“就为了自己的一己私利,将百姓的性命与不顾,你也好,秦硚也好,难道就不觉得问心有愧吗?”萧楚河想起那一夜的惨叫声,就算当时他的神智已经不是很清楚,但是那凄惨的哭喊声,却一直都在他的耳畔尖叫。
他们本来不用死的,至少大部分人是不用死的。
“问心有愧?”惠严律更是觉得这个笑话一点都不好笑,“你怎么不问问你的那位好皇弟,尊敬的纪王爷?三年前,可是他将太子的行踪透露给北国的,为的就是将自己前面的兄长都给除去,你不会不知道,这其中又是多少的性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