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么做自然是有我的用意。你只需要把我交代给你的那些事都做好就行,这场戏要是演砸了,我也不罚你别的,演武场上缺个沙包,你去顶一个月就行。”
面对何天的威胁,阿大很怂地缩了缩头道:“公子请放心,肯定出不了差池。”
何天挥挥手让他退下了,这点小事要是都办不好,那真的白瞎他这么多年的调教了。
提笔挥墨,何天继续自己的事情。
某个即将下线的人,何天并不太放在心上。
......
次日,还是没有盛紘的消息。
一夜无眠的王大娘子着急得嘴角都燎出了个小泡,尽管盛老太劝慰她说如今官家心性仁厚,且又说到大周朝开朝以来还未有杀文官的先例,但是王大娘子还是觉得盛家的天塌了一半。
除了她,盛家其他人也都心忧不已。
盛长柏和盛长枫一大早就都出了门。
盛长柏直奔英国公府,从门房下人的口中得知何天离京外出几日的消息,盛长柏顾不得擦掉满头的大汗,一转身就往顾家去了。
顾廷烨倒是在家,只是面对盛长柏的请求,顾廷烨只能答应尽力打听。
盛长柏谢过,最后才想起齐衡,又匆匆地去了齐国公府,但也一无所获。
就连齐衡的母亲平宁郡主,都打听不到盛紘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只知他被困在了宫里。
皇帝也不传唤他,但也不准任何人靠近他。
至于盛长枫,他能找到也就只有他结交的那些权贵子弟。
但是能和他一个小官庶子玩到一块的这些宫不知道几代在东京城里也都上不了台面,表面光鲜,但是真要办事,一个塞一个不顶用。
所以盛长枫最后只能带着一堆空头支票灰熘熘地回了盛家。
官家仁厚宽善是出了名的,但是老实人一般不发火,可一旦那股火烧起来,那想浇灭就难之又难。
那是分分钟要烧死人的!
所以这一天里,盛家不管是主子还是下人,都陷入了惶恐之中,阴沉沉的乌云笼罩在盛家之上。
乌云之后不知是阳光还是雷霆。
才就这么一日,这个家里就有不少人开始为自己准备后路。
.......
又是一日,盛紘还是没有消息。
但是何天已经把唱戏的台子都给搭好了,盛家的几位角怎么可能缺席。
威蕤轩。
向来重视妆容,人前必须打扮精致的林噙霜如今却显得格外狼狈。
名贵的珠钗簪子一件都没戴,身上穿着的衣裳也十分朴素,全没了平日里的艳丽。
“呜呜呜!”
双手被牢牢困住,嘴里也被塞了团破布,这布都不知道是从哪里找来的,透着浓浓的酸臭味。
可是林噙霜哪里还顾得上这些。
她使出吃奶的劲努力挣扎,但还是被几个婆子按着跪在了地上,绝望地看着自己沾满红泥的手指被硬生生地扯着按在一张写满小字的纸上。
林噙霜目眦欲裂,这哪里是一张纸,这分明就是她的催命符。
“大娘子,她的证词也算全了,老太太看了也挑不出错来!”
王大娘子双手颤抖着从刘妈妈手中接过所谓的证词,看着上面鲜红清晰的手印,激动地浑身都开始颤动起来:“快!去找个人牙子来,把她发卖了出去!”
老天爷终于开眼了呀!
她王若弗出身是何等高贵,竟然被这个小贱蹄子骑在头上这么多年,可算是让她逮着这么一个机会,可以彻底地铲除这个心腹大患了!
无量天尊保佑!
佛祖保佑!
圣人保佑!
王大娘子在心底里疯狂呐喊,也不管是哪路神仙显灵,一股脑都给谢了个遍。
此时她的脸上看不出一点点对盛紘的担心,全然沉浸在胜利的喜悦中。
只要一想到以后再也见不到这个贱人,她就全身美得发泡!
刘妈妈也跟着激动地应了一声是,当即挑了两个跑得最快的下人出去找人。
“呜呜呜!”
越来越远的脚步声落在林噙霜耳里就像是魔鬼的呢喃,她浑身也抖了起来,她根本不敢想象被发卖之后会是怎么样的一个凄凉下场。
盛紘被困的第二天,她就让身边最信得过的周雪娘去外面联络人,想把手上的田地店铺都换成银子。
她的娘家原本虽不如盛家,但是也算是富足,否则也没有钱财花在她一个女儿身上,找人来教她读书识字,吟诗作赋。
但就是父亲一步踏错,林家就覆灭了,抄家之时若不是靠着机灵和金银开路,她也没机会投靠到盛家。
她自诩聪明人,一步一步走到今日的地位全靠自己谋划,绝对不会让以前的悲剧在自己身上重演。
若是盛家过不去这关,她就指望着这些现银票钞为自己和长枫、墨兰谋一个出路。
绝不能给盛家这条沉船陪葬!
可是变卖产业的事情并没有那么顺利,周雪娘找到的那个员外郎非要见到她这个持有人才肯签字画押。
无奈之下,她只能乔装打扮去了樊楼,想着速战速决,但是在包厢里正谈着呢,刘妈妈就带着下人闯了进来,把她给捆到了这里来。
全然不给她分辩的机会,就给她按上了一个私通外男的罪名,逼着她画押留证,竟要趁着盛紘不在家的时候将她给发卖了!
王若弗这是要冤死她呀!
墨儿,枫儿,你们快来呀!
“阿娘,阿娘!”
院门外传来了墨兰的声音,王大娘子面色铁青站了起来,还没等她发怒,墨兰就带着林栖阁的下人闯了进来。
看着哭嚎着扑向林噙霜的墨兰和她身后的一众下人,王大娘子怒火中烧,她堂堂盛家当家主母,一个庶女居然敢带人闯进她的院子,这是要把她的脸都给丢到地上踩啊!
“东京城里有哪家的闺女像你这样,竟然无视尊长,这么多年的书你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不成?来人呀!给我把她拖出去,还有这些不听号令就闯进来的不长眼的东西都给打出去!要是有谁敢反抗,就和这背夫偷汉的贱人一起发卖了!”
王大娘子发话,威蕤轩里除了压着林噙霜的两个婆子,其他人都冲上前堵住墨兰一群人。
“没听见主母说什么吗?再敢反抗,就都发卖了!”
“就是!”
林栖阁的人也不甘示弱,林噙霜是个好手段的,这么多年早就把这些人收拾得服服帖帖的了,不听话的不是让林噙霜撵了出去,就是被当做杀鸡儆猴的那只鸡,送去干那些最苦最累的活。
何况王大娘子这位当家主母早就在盛家里成了个笑话,威严荡然无存,所以怕她的人有,但是并不多,更多的是想着借此机会在林噙霜和墨兰面前争功露脸。
双方谁都压不过对方,一时之间竟僵持在了这庭院之中。
林噙霜眼里闪烁着希望的光芒。
王大娘子感觉自己胸口都快要炸开,她哪里还有颜面呀!
都在地上让人踩着摩擦呢,都擦出火花了!
墨兰见冲不过去,急得原地大吼一声:“你们再不让开,等我嫁到了英国公府,我定带人来找你们算账!别以为你们躲在这个家里有人护着就没事了,你们那些在外的家人,有一个算一个,我都不会放过!”
“我呸!你也不去拿面镜子照照自己,你算是个什么东西,一个妾生的庶女,竟然如此痴心妄想!
小公爷那是何等人物呀,像你这种成日里只会学那些上不了台面的妖精做派,丢我们盛家女儿颜面的不要半点脸皮不知羞耻的混账东西,他怎么可能看得上你!
竟敢在此口出狂言!妄想做那国公府的正头大娘子!那是你能高攀得上的吗?!那是我....啊!刘妈妈你捏我干嘛!”
王大娘子的暴风输出被打断,看着刘妈妈的眼中透着怒火。
刘妈妈一脸无语,前面那些话说了就说了,最后那句她可不敢让自家姑娘说出口。
“大娘子,要谨言慎行呀。这事还没定下来呢!”刘妈妈凑到王大娘子耳边说了一句。
这盆冷水浇下来总算让王大娘子的脑袋降了点温,她感激地看了刘妈妈一眼,就差一点,她这破嘴就得把她如兰的婚事给搅没了。
“明兰姑娘到了!”院门口喊了一声,寿安堂的房妈妈和明兰一前一后地走了进来。
她们两个早就到了,刚在院门口听了好一会呢,墨兰和王大娘子的那番对话让她们两个都吓出了一身冷汗,这才不得不结束愉快的吃瓜时间,进来传达盛老太的指令。
“祖母听说林小娘做出了如此有辱家门的事,一气之下晕倒在床,现请郎中在看。差我过来传句话,说此事交由大娘子全权处置。若林小娘真做了丧家辱门的丑事,决不轻饶。”
全权处置!
决不轻饶!
明兰的这几句话王大娘子只听进了这八个字,脸上掩饰不住的喜意,连声应道:“是!是!儿媳谨遵母亲的教诲!”
房妈妈轻飘飘地补了一句:“大娘子,这样不知廉耻的东西,还是速速发卖了,免得脏了你的院子。”
房妈妈向来是盛老太在外的传声筒,代言人,她的这句话,代表的自然是盛老太的决定。
盛老太在盛家向来不管事,但是盛家下人都知道,惹怒老太太的代价远比得罪王大娘子要高得多。
惹怒了王大娘子,凭着盛紘的宠爱,林小娘还能护得住。
但若是盛老太发了话,只一个孝字,盛紘就连屁都不敢放一个,只得按着老太太的话去办。
所以林栖阁的人手上的力气就少了三分。
王大娘子见状看了一眼刘妈妈。
刘妈妈会意地上前说道:“还不快把四姑娘送回去!”
“放开我,你们放开我!阿娘!阿娘!”
墨兰的惨叫声渐渐远去,她的离开,也带走了林噙霜的所有希望。
她垂下了头,眼里没有了半点光芒。
盛紘不在,这个家里最有权势的两个女人联手要整死她,她要怎么反抗?
不过头颅才刚垂下就又扬了起来,眼里燃烧着不屈的火焰,她还没有放弃!
她还有希望!
墨兰不顶事,她还有枫哥儿,只要枫哥儿帮着她拖延到主君回来,她就有翻盘的希望!
自盛紘出事的消息传来,林噙霜从未有一刻,像现在这般盼着他平安!
杂乱的脚步声再度响起,林噙霜嘴角勾起一抹弧度,定是她的枫哥儿带人来救她了!
真不枉费她怀胎十月,又辛苦栽培这么多年。
“大娘子,人牙子请来了!”
林噙霜僵住了,使命地挣扎转过头,看着从院门口走来的小厮,还有他身后跟着的一个胖妇人。
这人她曾经见过,是东京城里有名的人牙子张婆子!
虽只是初夏,汴京城里就处处冒着热气。
但是林噙霜却如处冰窟,上上下下,里里外外,刺骨的寒意无处不在。
......
张婆子在东京城的牙行里经营了几十年,什么达官贵人没有见过。
但是在王大娘子跟前却显得格外谦卑,一应礼节都做足了。
这让王大娘子很是受用。
张婆子上下打量了林噙霜一番。
那冷漠的目光让林噙霜觉得她不是在看人,而是在看一头牲口。
看着张婆子面上逐渐露出了难色,王大娘子坐不住了,问道:“张婆子,只是区区一个妾室,莫非还有什么难处?”
“回大娘子的话,老婆子买卖过的妾室不少,一应流程甚是熟络,并无什么难度。但是我曾经见过这位小娘,知晓她是贵府主君眼中要紧之人,只怕主君回家见不到人,牵连怪罪于我。”张婆子吞吞吐吐地说道。
王大娘子面色不虞,莫非连这个老婆子都觉着她做不得这个家的主了?
“老婆子是个卑贱之人,生性胆小,这等买卖,做着实在是不安心。”
张婆子的这话让林噙霜好不容易生起的希望之火燃烧得更旺,也让王大娘子的怒火重新点燃了起来。
但是没把这两把火发作,张婆子就继续道:“所以,这笔买卖的价钱,望大娘子饶上一饶,让老婆子多挣几帖安神养心的药钱。”
王大娘子的怒火灭了!
望着张婆子眼中的精明和脸上的讨好,王大娘子一时之间不知说什么好,最后摆了摆手:“价钱好说。你看着报个价,我不和你还价。”
“谢大娘子!”张婆子咧嘴道。
她装模作样地蹲下来看了林噙霜两眼,直接跳过了许多流程,就站起来报了一个低价。
王大娘子只求快快将林噙霜发卖,直接一口价就应了下来。
“呜!”
无视了林噙霜的哀鸣,张婆子说道:“那就请大娘子签下契书,然后再派人同我一起拿着这契书去衙门办理手续。”
王大娘子早就让人写好了契书,签字画押,递给刘妈妈:“刘妈妈,有劳你走一趟了。”
看着刘妈妈接过契书,张婆子又说道:“大娘子心善,体谅老婆子这等粗鄙之人,老婆子感恩于怀,也就大着胆多说两句。”
“你说。”王大娘子说道。
“大娘子如此急切地将此奴发卖,想来是不愿贵府主君回来后再看着伤身耗神。这是好意,但是回头主君气头消了,又回忆起了往日情分,老婆子还听说这个奴婢还为主君生下一对子女。
若是这对子女在主君耳边多说几句,主君心软之下,说不定就会找上牙行将此人赎买回去。
若大娘子想要永绝后患,我们牙行近期推出了一项服务。
只要大娘子愿意加一点钱,待会手续办理完成之后,我们就派人将这位送得远远的,保管主君再也找不着她。”
林噙霜看着张婆子兴高采烈地从刘妈妈手上接过两个胖乎乎的金元宝,两行泪水就涌了出来。
枫儿,你到底在哪?
你再不来,就再也见不到娘了。
而此时,林噙霜惦记着的盛长枫躺在了后院小径的地上,双眼紧闭,额头上一片红肿。
一道人影拿着一个小瓶在他鼻前晃了晃,然后重新收好放回怀里。
“好了,这药他闻了之后,没三个时辰是醒不来的。”
负责盯梢盛家的阿二回头和身后的阿大解释道。
阿大点头说道:“那就成。等他醒来,马车早就出京了,公子吩咐的事也就完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