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北安军袭击鸟冈县,劫走县守的消息在东倭国内发酵后,上宫信玄制造谣言,将杀害渔民的事嫁祸给北安军,引起东倭大量百姓的怒火。
他们吵嚷着要报仇雪恨,上宫信玄为此在各地做演讲、动员,大量年轻人加入其幕府,成为足轻,短短不到十天,他麾下便平白多出上万兵马。
其他幕府有样学样,但上宫家虹吸效应已经形成,年轻人都认为跟随上宫信玄才有复仇可能,于是首选加入的都是上宫幕府。上宫家吃肉,其他幕府只能捡口残汤喝,彼此实力差距也肉眼可见地越来越大。
这让上宫信玄极为满意,他此刻正从一地动员完回到奈京,坐在府上的院内饮酒。他脸上挂着得意的笑容,心中感慨自己的天才所为。
那日一怒之下,他下令杀光鸟冈县渡口附近渔村的渔民。待回过神时,看着满地尸体,他心中难免生出悔意,动手的武士们有些心中也悔恨至极。这些渔民往日为幕府兵出海提供不少帮助,现在杀死他们,对自身也有损害。
且此事若是让其他民众得知,上宫幕府家的威望将一落千丈,甚至直接衰落成为最弱的幕府也很有可能。毕竟杀害自己国家全村人民,这样滔天罪行,没人能够容忍。
上宫信玄焦心之下,忽然灵光一闪,他吩咐当日在场的所有武士闭紧嘴巴,谁也不许对任何外人透露真相。随后他将渔民之死冠在北安军头上,说人是北安军登陆渡口后所杀,而上宫幕府家的武士迟来一步,没能救援。
如此一来,就能激发起极大的民意,并且这股民意可以为自己所用,壮大自身势力。
上宫信玄的目的达到了,武士们全都闭口不言,他便可以颠倒真相。百姓们同仇敌忾,将上宫家当做希望,老人们也纷纷支持自己孩子加入上宫幕府,为保卫国家而效力。
只靠一个谎言,就换来势力大幅提升,这让上宫信玄无比自得,自认为自己才是大名的最佳人选。
他几杯酒下肚后,低声道:“北条家的废物,实在不该再霸占大名位置。这个位置,由我来做才会更好。”
“呵呵,将军这是‘酒后吐真言’啊。”
突兀的声音从身后响起,上宫信玄不回头,知道是森。
“我上宫家现在无论是兵力、还是名望,都要远超他北条家,我要大名这个位置,又有什么不妥?”上宫信玄端着酒杯转过身,看向森。
这名甲贺忍一流的上忍,此刻双手环抱在胸前,面容隐藏在黑色面巾之下,只露出一双狭长双眼。那眼中并无太多情绪,哪怕他发出笑声时,眼角也并不弯曲。
“没什么不妥。但北条信也不会束手就缚。”森说,“他前几日找了大巫女。”
“哼!”
上宫信玄表情微变,此事他当然知道。大名宫内有许多他的人,大巫女前去大名宫,与北条信密谈许久,他岂会不知?
“将军,是时候了。”
“现在铲除神千乐一族么……”
上宫信玄还有些迟疑不定,他不是担心做不到,而是担心会出现意外。
“将军若不先下手。恐怕北条信就要和神千乐一族联手对付我们了。先下手为强这个道理,将军不会不懂吧。”
“你少在这里鼓动唇舌。”上宫信玄冷冷看着森,“若是要动手,你们甲贺忍一流也不能干看着。你们必须派出足够数量、足够级别的忍者一起。”
森点头:“我们将出动两名上忍,五名中忍,三十名下忍。这样将军可满意?”
上宫信玄微微颔首。
这阵容足够豪华,看得出甲贺忍一流投入够多,更能看出他们对于神千乐一族是真正要除之后快。这到底是为什么?他不清楚。
甲贺忍一流这个忍者流派,为何会与神千乐一族结下死仇,上宫信玄一直不清楚。神千乐一族世代与世无争,哪怕大巫女在东倭地位超然,其族人也没有享受过什么高等待遇。
神千乐一族大多族人,依旧是平民百姓,和其他百姓一般,每日过着辛勤的劳作生活。不像一些贵族子弟,每日在花街饮酒狎妓,虚浮浪荡。
正因如此,百姓们才会对神千乐一族很敬重,上宫家之所以要对付他们,也不是有什么个人恩怨,纯粹是大巫女同大名合作,会挡了上宫信玄上位之路。
至于忍者流派和巫女一族有什么恩怨,上宫信玄不得而知,他询问过,森却闭口不谈。既如此,他不再问,反正双方是盟友,有一个共同敌人,知道这些就已足够。
二人约定,在后日集合队伍,扮做强盗,秘密突袭神千乐一族大社,争取杀死大巫女以及那个被选做继承者的小巫女。只要解决掉这二人,剩下的神千乐族人,就像砧板上的肉,是煎是炸尽在掌握。
他们却是不知,大巫女却是已经完成传魂仪式,命归九泉。
传魂仪式完成后,神千乐灵梦在大社内静静闭目坐了一夜。待再度睁开双眼时,她眼睛里的纯真和天然消失不少,多出的,是成熟和冷静。
“原来是这样……”她喃喃道。
魂的传承,不只是会传递属于巫女的力量,随着那些力量的一些记忆,也会一并传承。
十七岁的少女灵梦,在这一刻却已接受了数代大巫女使用力量时的记忆。那些记忆如此清晰、以至于就像她自己亲身经历过一般。
在这一瞬间,她便从一个对阴阳巫术一无所知的普通女孩,摇身一变成为掌握诸多术式的新任大巫女。
她看向法阵对面,前代大巫女还保持着先前坐姿,只是头颅垂下,已经在完成传魂仪式后,失去生命。
“奶奶……”
她轻轻唤了一声,没有太过悲伤。她的眼泪在先前已经流干,此刻她以过人的成熟站起身来,拿起法阵边的金银扇。
扇子在她掌心散发出一阵微光,这是大巫女才可使用的法器,具有许多不可思议的力量。她默念术式,挥动金银扇,一阵柔光从扇叶乍现,覆盖在前任大巫女身上。
这是她记忆中,每一代大巫女在继任后要做的第一件事。使用安息术式,让上一代大巫女灵魂永归宁静。
随后,她温柔地看了一会儿自己的奶奶,离开大社,去到神千乐族地,将消息告知。
族人们知晓后,对待她的态度立刻发生转变。以前一些和她年龄相彷的童年玩伴,也不再与她嬉笑,全都毕恭毕敬地行礼。
她的亲生父母,面对她时也不能展露出父母的情感,只能压抑起来,用尊敬的态度尊称她为“大巫女”。
灵梦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在微微抽痛,她不喜欢这种转变,如果可以,她宁愿永远做一个能和大家一起平等玩耍的普通女孩。但她现在是大巫女,不管愿不愿意,都要承担起身为大巫女的责任。
族人们一并将前代大巫女的尸身埋葬,随后灵梦宣布,全族要进行迁移,前往“无梦之地”。
这一要求令族人们大感不解,不明白为什么要离开世代居住的族地。一些年长的族人十分不满,拒绝要离开,灵梦几番劝说,全无作用。哪怕她搬出前代大巫女的预言,这些老人也不为所动。
无奈之下,灵梦只得带领一部分族人离开,剩下一些坚决不愿意离开族地的人,则留在族地。灵梦走时告诉留下的人,若是危险来临,可到大社内暂避。
灵梦离开后次日,由上宫幕府的武士与足轻、以及甲贺忍一流的忍者组成的讨伐队便来到神千乐一族族地。
留下的族人面对来势汹汹的队伍,大为不解,一名老者喝问:“你们要干什么!这里是巫女一族的族地,不容许放肆!”
上宫家的武士队长冷冷道:“我们调查发现,神千乐一族与北安军有密谋勾结,大恶不赦,将军特命令我等来扫除祸害!”
“什么?!你……你胡说!你——呃!”
老者气话尚未说完,就感觉胸口一疼。
一把苦无没入半截。
阴恻恻的声音从耳边响起:
“巫女一族,呵呵……大蛇一族的后裔,向你问好。”
什……
老者惊愕地看向一旁的森,后者眼神中闪现出一丝报复的快感,将苦无拔出。老者无力再说出言语,轰然倒在地上。
……
京城,城内的兵部大营,周舒、苏元、赵云、李元霸几人正在商量出兵之事。
本来苏元没打算打秦州,但现在白素魔教作乱杀害无辜百姓,他不能不管。另一方面,他也有一份私心在,那就是趁此机会,将江北武林彻底统一。
目前江北四洲,只有漠州各大门派效力北安军,其他地方,青州、徐州、乃至京城一些本地帮派,都还没有彻底表态。
这在苏元看来是不满意的,他需要有一个彻底稳定的北方,而一些分散在外的江湖组织,很容易成为不稳定因素。现在借着收拾魔教,将这些门派整合起来,十分有必要。
他在江湖放话,号召群雄也是这个道理。名门正派讨伐魔教是天经地义之事,若是有门派抗拒、那便落下口实,让其他门派瞧不起,为此各门各派都要派人来加入这次征讨。
趁此机会,待他们亲眼见过北安军军纪严肃、兵锋锐利,心中保不齐就会生出一丝投靠想法。便是生不出也无妨,随着苏元对北方的管理越来越深入,这些江湖门派终究会像漠州各大门派一样,失去生存空间。
到那时,他们便是想要保持独立都难。
“此次征讨魔门,必须确保万无一失。我决定由子龙你亲自带大军前去。魔门中高手不少,只长宁等人,恐怕应付不来。”苏元道。
听古河所说,那白素门“一青二白,天下缟素”,能喊出这种口号,门主一青,以及左右护法二白,武道境界恐怕至少在先天上三层,甚至可能突破宗师。
楚长宁等江湖高手,最强者不过先天上层,便是有大军相随,在山间逼仄地带,若是碰到宗师高手也难保不会陷入麻烦。因此让宗师级别的高手赵云带队,更为稳妥。
赵云道:“末将领兵,定不负主公所托,一举剿灭魔门!”
“那那那那俺呢!”李元霸很久没锤人,双手十分痒痒,这时主动请缨,想与赵云同去。
苏元考虑片刻,同意了:“元霸你可以一起去。但必须听从子龙指挥。”
“好好好好好!”
“区区魔门,需要派两名大将去吗?”周舒对苏元的安排倒像是有些疑问。
在她看来,江湖门派面对北安军这种恐怖军队是没有任何抵抗之力的,属于一碰就碎的存在。哪怕白素门有地利优势,也不足以抹平双方实力差距。
苏元道:“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对我们而言,赢面越大越好,风险越低越好。元霸天生神力,在群山地带,这份力量说不定会派上诸多用场。”
李元霸憨笑:“没没错!有大石头头挡挡挡路俺都能能能能搬开!”
周舒微微点头:“那剿灭魔门后,是否要继续行军,一举拿下秦州呢?”
她说完,赵云立刻道:“主公,末将有信心将秦州攻下!”
“嗯……可以是可以,但那样一来,就要多派些兵力。子龙,你认为需要多少兵力?”
“五万即可!”
“不行,太少了。”苏元立刻否了,“不是我不相信子龙你的实力,只是秦州占据地利,五万兵马又要对付魔门、又要对付十几万秦州兵,很容易落入下风。我们要的是完胜,而不是惨胜。”
赵云闻言心中一震,周舒也算是明白了苏元的想法。
原来苏元想打一场仗时,想的并不是胜利就好,而是想要那种绝对碾压式的胜利。最好是敌人主动投降,若是非得开打,那就要以一种摧枯拉朽般的闪电战击垮对手。
他不喜欢胶着的战事,更不喜欢牺牲大量士兵换取来的惨胜。若是没有碾压条件,那他宁愿不打这场仗,拖到能碾压时再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