骂久了,人也会累。
连续辱骂小半个时辰后,北安军暂时停了下来。
苏元瞧着对面城墙上没动静,心道看来真如周舒所说,那个什么李老将军定力是很足。
但他定力足,其他人就不知道了。尤其是挨骂的主体庆襄皇帝,他定力足不足才是关键。
“大家休息一会儿,然后继续。”
苏元打算叫骂时间长一些,起码骂上个一天一夜,之后要是对面再没动静,就可以放弃了。
“大,大大大人,我我我嗓嗓门大。”李元霸这时凑到苏元身边,一脸憨笑着说,“我我我也骂骂他吧。”
苏元:“……元霸,你干点啥都行,骂人还是算了吧。”
就李元霸这口条,别人是把人骂得气死,他估计要把人骂得急死。
等他这边骂完一句,对面都急得上吊了不可。
李元霸挠挠头,他自己倒是也知道自己有结巴的毛病。
不过……
他看向京城大西门,看了一会儿,似乎想到什么似的,很兴奋地说:“大大大人骂人,就是要要让他们开门出来来来,是是吗?”
“嗯,可以这么说吧。”
“那那那我就能能行。”李元霸抬手指着又高又厚的大西城门,握成拳头虚空做了几个锤地动作,“我我我去砸砸砸开它就就行了吧?”
“这……”
苏元一愣。
他倒是没想过这一点。
“元霸,你能砸的开?”
李元霸自信地仰起头:“我能能能能能,能。”
苏元闻言,不得不重视起来。
假如李元霸真有那么大的力气,能凭一人之力将城门砸烂,让大军能冲杀进去,那情形就大不一样了。
“这位将军力气这么大?”周舒此刻在一旁听了,也面露惊讶之色,小心地打量李元霸。
从身材上来看,后者并不突出。但他的力气便是天生神力,非同凡人。
李元霸憨笑道:“我我我我就是力气大,大一些。从从小就是是是,是这样!”
“嗯,很好。放心,有你发挥的时候!”苏元拍拍李元霸肩膀,鼓励说道。
对于凭借个人武力破城门,其实苏元早就想过。
赵云也和他说过,如果是不那么厚重的小城门,先天高手全力一击,是能够破开的。
但像京城这种加厚加深的大城门,至少也要宗师高手才有可能破门,前提还得是无人干扰。
苏元确信,京城一定有宗师乃至大宗师高手在,所以哪怕李元霸能凭一身神力把门砸开,他也没有立刻让他去。
那样很危险,保不齐会受到高手偷袭。
尽管苏元这边还有真缈……但两人早有约定,真缈并不会帮助他杀敌、破关、攻城等。她只会对苏元个人安危加以保护。
话说回来这其中也有漏洞,比如苏元故意只身一人去城墙边,陷入危险让真缈出手相助……
但那样无疑就违反了约定,苏元还是没那么厚脸皮做这种事。
得知李元霸有自信能靠蛮力将城门砸开,苏元这下心中也有数,多了一个攻城方法。敌人肯定猜想不到,他这里有这样一个勐人在。
不过,哪怕如此,苏元还是不打算轻易攻城。
他还是要先贯彻激将法,待确定这一招起不到作用后,再用其他方法。
城墙之上。
一名小太监正拿着皇帝手谕而来。
他找到李贵,后者看过手谕后,心情有些沉重。
傅成阳瞧出李贵脸色不对劲,问道:“李将军有什么烦扰?”
李贵道:“圣上听到骂声了,要我们尽快活捉苏元。”
傅成阳心道这倒不奇怪,以庆襄那性子,别人阴阳怪气他一句他都受不了,别提指着脑袋大骂祖宗十八代了。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这京城更可以说是皇帝的家。北安军站在家门口大骂,效果和当面指着庆襄脑袋骂差别不大。
“圣上还是受到影响了。”傅成阳道,“李将军,您可千万要沉住气。”
“这还不用你教。”
“……”
“父皇的手谕?”
周冲这会儿也小跑过来,得知内容后,激动不已。
“看,父皇和我都是一个想法!”
“殿下,请您冷静一点。”
“李老将军!你不明白,这不光光是挨骂,最重要的是损伤了大周皇室的尊严!”
周冲无比地郑重其事:“父皇能听到,城内百姓自然也能听到。百姓们发现我们什么都不做,岂非会认为大周皇室软弱无力,任凭那苏元谩骂却无动于衷?大周皇室的脸面、尊严何在!”
李贵面临周冲一番质问,自己仍不动声色,将皇帝手谕慢慢收好。
“殿下,手谕里没有命令老臣出兵,所以老臣依然不会出兵。”
“你……”
周冲实在是无奈了,他发现自己和这老匹夫完全没法沟通。
他觉得这李贵完全无法理解他,这老匹夫除了战争外什么都不管,连皇室脸面都不顾,实在是顽固不化。
傅成阳没有插话,他心中自然是赞同李贵,可是却不会在嘴上说出来。
而且他也想看看,自己这孩子究竟能不能把心态调整好。如果能经历这次磨炼,让他成长,那对将来也能起到助力。
天色渐渐昏暗。
到晚上,北安军这边开始起锅做饭。
这次大军带有数辆辎重车,粮草足够大军一月之用。
苏元只准备了一个月,因为一个月后,几乎各州的勤王部队就都到了。到那时,他要么已经打下京城,要么已经暂时撤退回去。
只有这两个结果,无需准备再多粮草。
拼物资的话肯定拼不过京城,这样一座大城,坚守数月数年恐怕都无需担忧食物问题。
吃饱喝足,力气都充沛了,苏元便让士兵们继续叫骂。
和白天不同,晚上万籁俱寂,稍微有一点声音都会显得很吵闹。人在白天时许多注意不到的声音,在晚上都会清晰无比。
这就导致,十几二十多万人的骂声像震雷一般,将整座京城都震得鸡犬不宁。
他们这边一喊叫,城内大大小小的狗也跟着狂吠,一时间城内到处都是“汪汪”声,像是进了个巨大狗市一般。
皇宫内同样不得安宁,庆襄皇帝大发雷霆,又急送手谕去城边,让李贵想办法解决。
此时,在夜色掩护下,一个年轻人却是来到北安军军中。
苏元接待了这突然来客,听他说完来意后,总结道:“你是说,是徐州州牧宋谦派你而来,为的是想同我合作,扳倒傅成阳?”
“是的。”年轻人道。
“……”
苏元并不了解那个宋谦,但对于其提议,还是有所考虑。
他不是纯粹只针对傅成阳,只要一件事能削弱大周,他都会考虑去做。
“宋谦具体的计划是什么?”
“大人,是这样……”
年轻使者说完后,苏元让他先下去等待,自己把周舒赵云几人叫到一起。
将使者的话复述后,两人都表示同意。
“主公,这对主公来说可以接受。”
“不错,就算计划失败,也不会有什么损失。”
“那好。”苏元见二人都没有不同意见,便决定答应宋谦,执行该计划。
随后,他亲手写了一封给傅成阳的信。
但这封信却不会送去给傅成阳,而是交给那名年轻使者。
年轻使者拿到信后,立刻原路返回。
苏元和赵云瞧着其离去,看那矫捷的身手,显然也是名武功高手。
“不知道能不能有用。如果真能离间庆襄和傅成阳,那对我们来说绝对是件大好事。”
“是,主公。”
“报!
”
这时忽然有士兵跑来:“敌军有动作了!”
……
之前李胜天大败后,关于那场战争的战报也有送至京城。
李贵亲自看过,知道苏元曾使用过一种疲敌战术,也就是日夜不断制造噪音,让敌人得不到休息。
李贵看到自己儿子有记录,说是搞不清楚为什么苏元的士兵不怎么需要休息,只有他们讨北军受到疲敌的影响较多,不得不拔营后撤。
事出反常必有妖,李贵认为这其中一定有蹊跷。
本来他想亲眼看看,苏元的北安军能日夜咒骂、制造噪音多久。结果连夜从皇宫而来的手谕却让他不得不放弃这一想法。
庆襄皇帝无疑已经有些受不了了,上次的病还没好利落,加上他年纪的确大了,睡觉比较轻,一点风吹草动就会被惊醒。醒来后打开窗户一听,都是骂他的声音,他哪里还能睡得好。
手谕里再次催促李贵,让他“做点什么”。
可是能做什么?
李贵心中无奈,但却不得不要做些什么。
他考虑之下,准备假意要实施一次进攻。一方面用来阻止北安军继续下去的谩骂,另一方面,则是亲自试验一下北安军的力量。
看过再多战报,也不过都是些文字记录。对一个身经百战的将军而言,只有亲眼目睹一支部队战斗,才能较为准确得判断出其能力。
于是,他调出三百人绕到南城墙,不开城门,只是从城墙上将绳索扔下去,让他们拽着绳索下去,对北安军进行一次打探。
这种行为,还不如换个直接些的说法,比如你们直接去死,去自杀。是个明眼人都看得出,不开城门,他们下去后就再也上不来。
北安军的弓兵肯定不是吃干饭的,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他们慢慢再爬上城墙。
一时间,每个被挑选中的人都是一脸绝望,几乎崩溃。
“大人,我不想去啊!”一名士兵被选中后,立刻噗通一声跪下,朝李贵用力磕头。“我家里人都死光了,就剩下我一个,我再死,我们老陈家就绝后了啊!”
李贵看了他一眼,道:“正是因为你们无亲无故了,我才挑中你们。为此你们就没有后顾之忧……放心吧,大周会记住你们的奉献!”
他的话让众人再次绝望,看着周围虎视眈眈,手掌按在腰间刀柄上的监察士兵,被选中的众人无奈,不得不做准备下城。
那跪地磕头的士兵也无从幸免,被逼着套上绳索,推到城墙边,逼迫他向下爬。
这三百士兵从城墙上下来,有的没抓好绳索,直接坠落下来,砰一声砸在地上,抽搐几下便不再有动静。
其他人下来后,便趁着夜色朝北安军靠近过去。他们的任务看似有两个,实际就是一个。那便是用自己生命来检验北安军的战力,让李贵做到心中有数。
这无疑很残酷,连傅成阳也调侃李贵:“李老将军不愧是名将,连挑人去送死都有讲究。”
李贵冷冷瞥他一眼,没有理会,只是看着几百名士兵朝着北安军靠近。
北安军营寨周围点有火把,且时刻有人站岗警戒,这几百人哪怕在夜里,也难以掩藏身形,还没足够靠近就被发现。
一时间,针对他们,北安军立刻做出行动,数百名骑兵翻身上马,朝着他们奔驰而来。
这些士兵此时已然慌了神,他们当中有人根本没有作战欲望,直接扔掉兵器投降。
还有人则往回跑,但两条腿怎么跑得过四条腿,顷刻就被骑兵围住,进退无路。
苏元远远瞧着,不知道李贵在搞什么名堂。他没有下令全歼,而是让骑兵把那些负隅顽抗的干掉,把投降的都带回来。他要审问一下,这些人是派出来干什么的。
而在城墙上的李贵,看着上百名士兵被带到北安军营寨,神情已无比严肃,他已经得出了他想要的结论。只是这结论本身,让他难以乐观起来。
“好快的速度……”
他不只是说的骑兵追人速度,还有警戒发现敌人的速度,以及骑兵出击的速度……这些都能从侧面表现出,北安军的确训练有素,绝非寻常士兵可以应付。
傅成阳眯着眼睛,澹澹道:“老将军,不少人可投降了。这可不妙啊!”
“他们并没有什么重要情报,投降也不会有什么影响。”李贵说,“重点是这北安军的行动速度太过惊人……城门绝不能开,否则北安军骑兵恐怕会以一种我们想象不到的速度冲杀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