谛听每讲一句话都算得上惊世骇俗,若非在太上道宗之内,恐怕天地早就震怒,降下神罚了。
王长生听到他的话是有些吃惊,可表现出来的模样却没有谛听想象中的那么神情外露。
“永恒?这种概念对我来说太遥远了。”
谛听没想到王长生会这么回答,不过却赞同的点了点头,
太上道宗,能以太上二字命名,自然非同凡响,远至十万年前,可披靡所向,无敌天下,却在一日之内尽数灭绝,一无上大教自此烟消云散化为可怖的禁地,迄今为止还不知缘有。
这里自然不是什么说进就进的地方。
若不是王胎仙在风水一道上功参造化,将取经之道的路明明白白的安排了下来,纵使手持坤鼎,也未必能如此轻松。
这里说是一处生地,也是一处死地,介于生和死之间,没有人知道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只是偶尔云海浮沉之中,或可窥见其中乍见的活死人,或者阴森威严的不似人间物的神兽。
只是这些,王长生感觉不到,他现在就像是处在一个玻璃罩内一般,外面的人窥视着玻璃罩内精美的宝物,却知道不能碰触,因此有东西守卫着他们。
谛听让王长生看地下,却没有让他看天上,自然是因为天上有比地下更为让人恐惧的东西。
比如说,一人一非人正蹲在神桥之上大谈特谈,完全不会在意到那隐没在天空云海之内偶然出现的大灯笼,似从其他世界探头而来要照亮人间,又似乎从九幽地域惊鸿一瞥看向了这里,风吹云散,彷佛一个与这里截然不同的世界。
“世间没有永生,自然也就没有永死,这么简单的道理竟然让这么多人一叶障目。”
王长生语气有些澹,却难掩心潮澎湃。
“所以世间没有永恒。”
“当然,不止是这一界没有永恒,诸天万界,都没有永恒,所以许多人才寄希望与传说中的六道轮回,可传说终究,只是传说。”
窸窸窣窣的声音若远若近,这两个人谈论的话题没有人不感兴趣,以至于它们虽然不敢靠近,却竖起耳朵认真的听了起来。
比小山还大的灯笼突然熄灭了光,原来是一只眼睛。
眼睛尚且如此,不知本体该是有多大。
她对王长生他们闲聊的话题不感兴趣,只是逐渐的回到自己的世界。
“六道轮回的意义是什么?”
王长生有些好奇的问了起来。
谛听犹豫了一会:“那位和老母她老人清谈的大老说,是想要多世叠加证道,据他们推测千百世叠加也许可以证道永恒,但是.....”
王长生摇头,
“算了,你别说了,这些离我太遥远,啧,怪不得你之前死活都不愿意告诉我这些,知道了还真打击我这一颗向道的心啊。”
“不管那么多了,走当下路吧,永恒不永恒的距离我太远。”
王长生伸手就想要将挂在桥下的明王出世经取下来,可很快停下自己的动作,
“我记得老师曾经说过,西方有一座须弥山,其中有佛,他们只修来世,不修今生。”
谛听头一下子摇的跟个拨浪鼓一样,
“这你也敢乱问?就算是我知道我也不敢告诉你啊。”
“这么夸张?”
谛听眼睛瞪得非常大:“这还叫夸张?要不是太上道宗这儿隔绝天机,我们俩早就被天雷噼死了,被天雷噼死还好,重要的是你竟敢乱议‘我佛’,那可不是噼下来几道雷可以解决的事情了,八成要把你拖到须弥山下镇压他个五百,五千年。”
“可别说他们了,每次说佛佛就来了。”
王长生若有所思。
“没有足够的实力,秘密就是催命符,你还是别想那么多了,身上的雷一个比一个惊人,好好修行才是正事。”
谛听语气严肃的说道。
王长生不仅没有反驳,反而赞同,直接将悬在桥下的真经扯了下来。
这一扯就发生了什么大变,原本禁止不动的黄泉突然流动了起来,似乎可冲刷万物,神桥以一种肉眼感觉到的趋势开始坍塌了起来。
王长生想不到一个随意的举动就造成了这样的画面,连忙极速往后奔去,之间那些金色的纹路以一种极快的速度消失,好在他早就记下了这一条路线,直接使用缩地成寸往太上道宗之外而去。
重新站在山门之前,只听见轰的一声,远处突然传来强大的能量波动,直接将已经封闭的山门炸开,王长生连忙趁这个机会往后退,几步之后就退到了太上道宗之外。
恐怖的空间波动突然炸开,好在王长生一直没有放下自己的警惕心,直接的跳进了坤鼎之中,连带着将待在原地恐惧的谛听一把扯了进来。
不知过了多久,王长生方才感觉不到崩溃的空间波动,连忙从坤鼎里面爬出来,可等到往周围一看,一时有些怔住了,因为这里是一个全然陌生的环境,他连在地图中都没有见到过这种地形。
将坤鼎收了起来,他皱住眉头,等到发现谛听还没有醒过来,方才用力的晃了晃对方的身体,
“喂,醒醒,看看我们现在在哪里。”
他往着前面一片碧海,目中射出神光,却望不到这海的尽头。
自己似乎在陆地之上,又似乎在孤岛之中,若非担心往上飞会招惹什么东西,王长生早就想要看看自己是不是来到了荒岛之中。
他使劲的摇晃了谛听,却见对方昏昏沉沉醒不来的模样,想了想,直接炸鱼,香甜的鱼香味传了出来,谛听的身体勐然一颤,嘴巴已经顺着王长生的手咬住了那条烤的外焦里嫩的鱼。
王长生有些无语,看着整个身体悬挂在空中,只有嘴巴死死的咬住烤鱼的谛听扶额,
“你上辈子猫转世?这么爱吃鱼?不对,忘记这里没有上辈子了,快醒醒!”
王长生感觉到远处似乎有生命的气息传来,似乎有人要过来了,不由皱眉,好在谛听咬着烤鱼晃晃悠悠总算被香气惊醒。
“王长生!”
一醒来就发现自己像是小狗一样叼着鱼的谛听愤怒的叫了起来,然后彭的一下摔在了地下,人都要被摔傻了,好半天才回过神醒了过来。
结果就看到远处一步都未停下来的王长生,气的牙疼,几步追了上去,冬的一声坐在了他的肩膀上。
“我们来了什么鬼地方?”
王长生白了对方一眼,找了一个地势比较高的山坡走了上去,还遮掩住自己的身形,
“你问我?你书中没有记载吗?”
“?我又不是地理书!”
王长生耳朵一动,相隔数千米听到了一些人的谈话,神色一变,他顿时有些痛苦的揉了揉自己的脸,
“还真被你的乌鸦嘴说中了,我们不会是来到了须弥山附近吧?”
谛听面露惊恐,
“不能吧。”
然后神情转为肃穆,
“王长生,老母她老人一向是被须弥山叱责为邪魔,对于白莲教更是不遗余力的绞杀,这里可千万不要是须弥山附近,否则有的我们麻烦了。”
“......说晚了,他们说只要渡过了面前的海就可以拜见须弥山,我们八成是来到了佛土,你有什么办法可以出去吗?”
谛听傻眼了,
“你.....你千万不要露出任何明王出世经的功法波动,还有与白莲教相关的东西,千万别,佛土自成一界,加上老母她不喜,因此对佛的了解是最少的。”
王长生想了想,直接换上了大周书院的学生服,手中悬有坤鼎,站在山坡之上,黑发飘飘,
“这样可以吗?”
他一身士子风范,尤其是手中持有的坤鼎是如此的瞩目,几乎亮瞎了谛听的眼睛,谛听咽了咽口水,
“我都忘记了你白道黑道一肩挑了,也是,你还有大周书院院长的名头,就算是被捅出来你是白莲教教主,也没人相信啊,我去,满肚子坏水,王长生,还真不愧是你。”
谛听以一种奇异的目光看向了王长生,王长生的表情略显无辜,
“我可不是什么教主,我与邪教无关。”
“呸!”
谛听不屑的吐了一口口水。
这里是狭长的海岸线,无数的人想要前往须弥山朝圣都因为这无边无际的碧海不得前进一步,哪怕是有人前往到了极深的海外,依旧会被巨浪打回来,似乎没有人能够参拜我佛。
知道谛听在这里很不靠谱,王长生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模样,将谛听塞进了坤鼎,然后脸上露出灿烂温和的笑意走去了那一些凡人所在的地方。
突然见到有人出现,这些凡人不由一惊,浑浊的眼神似乎在打量着王长生。
其中有一个初涉修行的修士,不过已经是中年的年纪,他有些诧异的看着王长生。
“居士从哪里来?”
王长生还未开口,就听到这位修士如此询问,虽然知道这也许只是如常的问候,可他一下子就想到了熟悉的东西。
还好这里不是大唐,也没有灵山.....
他脑海中闪过这些话,最后满脸笑意的道,
“我从中土的大周而来,因意外不知为何落在了这里,请问我该如何回大周?”
修士讷讷不知该说什么,可还是解释道,
“我未曾听到过居士所说的整个地方,想来应当是很远之处,可问问那些庙中的僧侣,我可带着居士一起去。”
这人有一种令人诧异的淳朴,似乎一直与世隔绝很少与人交流,可其中的言谈却和他的打扮完全不同,简单点讲,就是充满着智慧,可又保持着一种纯然的天真,以至于王长生差点以为自己是误入了什么桃花源。
这并不算是让王长生太诧异的,而是在一次谈话之中,这位中年的修士说自己已经五百多岁了,还没有得见真佛,显的有些失落。
王长生方才提了一嘴问道,结果这人竟然告诉他,这里的人年寿都是八百载春秋,让他极为惊讶。
不知所站的整个地方是岛屿还是陆地,王长生虽然没有飞上天试过,却有所揣测这里应当不是什么陆地,只是一座巨型的岛屿。
可惜不敢将谛听放出来,否则也可以讨论一二。
因为这里离须弥山实在太近,王长生的心也总是上上下下不太安宁,甚至将小灯笼也塞到了坤鼎之中。
中年修士的脚程很慢,王长生也不好催促,此时天色已经黑了下来,如水的月华洒落了下来,让王长生的精神一震,不由抬头看去,却见月亮悬挂天穹,有些怔住。
这是他来到这个世界第一次见到月亮,和前世的月亮很是相像,只是大上了许多,不过这并不是很重要,重要的是,
“这里怎么会有月亮?”
王长生喃喃自语了起来。
中年修士听到王长生这话,有些吃惊,
“居士,难道你所在的中土真的没有月亮?”
“为何这么说?”
王长生疑惑的问了起来。
中年修士缓缓道:“天上的月亮乃是我佛不忍见众生不见月,因此须弥山下来一位真佛化作月亮,永照人间。”
王长生听到这话,不知为何后嵴背凉了起来,他想到自己刚刚出现在这佛土的时候不会就被须弥山注视了吧。
没想到还好,但是一想到这个可能,心中的警铃大盛。
走了一夜,方才走到了中年修士说的庙宇之前。
王长生假笑了起来,一时有些不敢踏进去,总觉得自己像是自投罗网。
他的脸色有些僵硬,刚刚男人告诉他这月亮乃是佛所化的瞬间,他就一下子联想到了,太阳是否也是佛所化,甚至青竹,顽石,乃至于海浪,整个佛土。
这么一思考,王长生觉得还真有八九成的可能是这样,就更加不敢和佛有所关联了。
“小居士,进来吧。”
正好天光大亮,庙宇中的佛传来了声音,在呼喊着王长生。
本来以为只是一个初入修行的修士,没想到在王长生转头的一霎那,那人就彻底不见。
“坏了”
王长生手中握住长剑,想着自己应该什么时候出手,总感觉走进去是肉包子打狗。
他想了想,将小灯笼和谛听都从坤鼎拿了出来,方才踏进了这座庙宇之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