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意到王立的脸色变化,魏忠贤有些好奇:“王公公,你也知道这幅画?”
“呃……对,听说过,听说过!”
王立的心呯呯直跳,没有表露声色。
随意将画卷起来,随手放在木架上,又拿起另外一幅。
装作很有兴趣的模样细细品鉴,心里却记挂着《清明上河图》!
一定要想办法,把它弄到手!
这个时候,它应该不值钱!
但是,如果传给自己的儿子,孙子,曾孙子,一直传下去,不就值钱了么?
等个两三百年,那可是价值连城啊!
咦,不对啊!
魏忠贤文盲一个,又没什么品味,收藏那么多字画干嘛?
难道,他知道这幅画的价值?
咦,手上这幅……好像也挺长的……
呵!
原来,是六张宣纸卷在一起的!
这幅山水画,感觉不咋样嘛!
黄氏子久……一峰道人……
黄子久,黄子久?
这个名字,怎么……有点耳熟?
黄子久?
我去!
黄子久,不就是黄公望嘛!
尼玛!
难道,这就是《富春山居图》!
对,六张宣纸所绘!
还没有装裱,应该是黄公望的真迹!
但是,为何没有装裱?
为何会在这里?
这狗日的魏忠贤,到底藏了多少好东西?
“王公公,你……很冷么?为何双手直抖?”
“呃……这大半夜的,你有客夫人帮忙暖床,自然不冷,我可是大老远地过来啊!
对了,这幅画怎么在你手上?”
“这幅?”
魏忠贤凑近一看,脸上全是不屑:“
这幅是元代画家黄公望所绘,他先是送给全真教的同门师弟郑樗;
然后,在成化年间传到画家沈周手上,被他朋友弄丢之后,很长时间没有这幅画的消息;
到了嘉靖年间,此画被大文豪安绍芳偶然所得;
隆庆四年,又被无锡画家谈志伊购入囊中;
万历二十四年,再被画家董其昌购得;
天启五年,董其昌官至南都礼部尚书,我稍稍用了点手段,让他辞官还乡了;
然后,这画,就到了我的手上。”
魏忠贤的话,震得王立一愣一愣的!
难道,这个时代的人,已经知道这些是名画?
或者说,在这个时代,这些画已经很值钱了?
看来,得打听一下!
“魏公公,这画……我看也不咋样嘛!为何那么多人争相购买?
当初,董其昌购买此画时,用了多少银子?”
“听说,好像是两千两银子!
唉!这群疯子!
两千两银子买一幅画,简直是疯了!”
“就是嘛!买一堆废纸,又不能吃又不能穿,有个屁用!”
王立随手把画扔掉,并用眼角余光,注视着魏忠贤的一举一动。
他的脸上,仍是不屑!
差点一脚踩在上面,却毫不在乎,目光落在木架上。
“若说喜欢,我只看得上这幅《清华明上河图》!”
“哦?这幅画,有什么特别之处?”
“其实,也没什么!
主要是,这幅画曾被收入御府;
宋徽宗赵佶,还在卷首题五签,并加盖双龙小印;
而且,这幅画几经流转,曾被内阁首辅严嵩收藏;
严嵩被抄家之后,此画被收入皇宫内府;
随后,又被司礼监掌印太监冯保所得。”
“哦,原来这样啊……”
王立装作漫不经心,随手拿起另一幅。
魏忠贤,应该不懂字画!
不过,如果出价购买,或者表现出半点觊觎之心,这老狐狸必会察觉!
所以,稳住!
别着急!
“啪!”
王立将画卷扔在木架上,装出极度失望的表情:“还以为,你的宝阁有稀世珍宝呢!”
“刚才,我不是说过嘛,要低调,低调!
对了,你此番前来,究竟有何要事?”
“魏公公,我想请你帮个忙:如果万岁爷想动袁崇焕,你帮我保他一命!”
“我?”魏忠贤摇摇头,面带苦笑:“我自己都在战战兢兢,哪能保住他?”
“不,你可以!这件事,必会交给东厂!”
“没错!”
楼梯口,传来客印月的声音:“王公公说得对!如果朱由检想动袁崇焕,必会让东厂出面!”
说话的同时,抛给王立一个媚眼!
吓得王立浑身一紧,装作去拾《富春山居图》,赶紧离她远远的。
魏忠贤并没注意到客印月的媚眼,仍在思索着她的话。
确实如此!
袁崇焕跟王二狗有私交,袁崇焕不会落到西厂手上!
当前,内阁首辅韩爌,内阁次辅钱龙锡、兵部尚书孙承宗、刑部尚书薛贞,全都是东林党!
因此,朱由检想做掉袁崇焕,绝不会把他交给刑部!
而东厂的魏忠贤,因侵占“宁锦大捷”的军功,逼得袁崇焕辞职还乡,更与东林党势同水火!
所以,袁崇焕必会落到东厂手上!
而且,还能挑起东西二厂的矛盾!
朱由检,果然狡猾!
王二狗和客印月,更狡猾!
他们早就料到了!
“王公公放心,袁崇焕到了东厂,我必会帮你保他周全!
不过,如果万岁爷铁了心要治他的罪,我也没办法啊!”
“不急,后面的事我来想办法!你保他在东厂不死就行!”
说罢,王立装作漫不经心的模样,还想看看其它有字画,却听到阵阵炮响。
不必说,皇太极又在攻城了!
……
王立与魏忠贤来到城头,左安门外一片混战,城上的炮声却停止了!
这一次,皇太极至少出动了五千兵马!
城下,白甲兵与关宁铁骑杀得难解难分!
几里外,皇太极还有两万多骑兵作为后援!
这阵势,估计不出一个时辰,关宁铁骑就得拼光!
若是没了关宁铁骑,关宁军还谈得上什么精锐?
若没了关宁铁骑,拿什么挡住皇太极?
后金的人口虽少,却几乎是全民皆兵,个个骁勇善战!
就算后金的骑兵拼光了,皇太极撤回北方,随便养几匹马,随便爆一波兵,明年又能拉出一支队伍!
反观大明,人口虽多,却没钱组建新的骑兵,拿什么跟皇太极抗衡?
不行!
再这样打下去,迟早玩完!
于是,王立匆匆去了乾清宫。
“万岁爷,如果没了大炮的支援,如果关宁军拼光了,各路援军没了主心骨,很可能一击即溃!
但,只要城上的大炮一响,建奴后方阵脚不稳,必会撤军!”
王立的话,让朱由检眉头紧锁。
城上的京营不会玩大炮,朱由检早就知道!
但,会玩大炮的关宁军“军机营”是“边军”,按例不能入城!
而且,关宁军的统帅是袁崇焕!
想到袁崇焕,朱由检就怒火中烧!
“万岁爷,只需两百炮手入城,只要大炮一响,此战必胜!
不对,炮手无需入城!
只需用箩筐,将他们拉上城墙!
万岁爷,炮手只上城墙,也不算入城吧?”
“好!就按你说的办!
一旦建奴撤军,关宁军必须撤至城外!”
“诺!”
朱由检终于被说动,王立赶紧回到左安门。
很快,城上的炮声震耳欲聋!
两里外的后金本阵,人仰马翻!
挨了一通大炮,虽没炸死多少人,皇太极却不敢耀武扬威了,终于鸣金收兵!
……
城中,再次歌舞升平。
咒骂袁崇焕的声音,一浪高过一浪!
唉!
如果没有神仙相救,袁崇焕必死无疑了!
“魏公公,下午混战的时候,祖大寿左侧的那支火枪队,是何人统领?”
“王公公,你终于看出异常了?”魏忠贤端起酒碗,摇头苦笑:“万岁爷信任的,不再是东厂和西厂!
你说的那队火枪兵,隶属忠勇营,由司礼监太监李凤翔总督;
不仅如此,京师九门和皇宫内城的提督,既不是你和我,也不是孙承宗,而是司礼监的沈良!”
“沈良!李凤翔!”
王立默念着两个名字,眉头紧皱:“这俩家伙是何来历?为何从未听过?”
魏忠贤面带戏谑之色,王立无奈解释道:“我的西厂才六千人,多在福建、浙江和山西,情报工作肯定比上你嘛!”
“其实,你不知道,也不能完全怪你!
这两人来自南都,是曹化淳的左膀右臂!
正所谓“爱屋及乌”,万岁爷信任曹化淳,自然就信任沈良和李凤翔!
所以,你也要低调一点!
千万别像袁崇焕一样,死到临头还浑然不知!”
“唉!真是伴君如伴虎啊!
罢了,罢了!
低调,低调吧!
争取多混几年,再捞点钱,争取全身而退吧!
届时,回老家养养花,溜溜鸟,赏赏画,再有几个美女暖床,这辈子也无撼了!”
王立发着牢骚,“无意间”提到的赏画,果然引起魏忠贤的注意!
“王公公,你对书画也有研究?你也喜欢收藏名画?”
研究?
名画?
这几个字,让王立忐忑不安!
莫非,魏忠贤知道自己收藏的是名画?
他的宝阁中,是否还有其它名画?
不行!绝不能露出马脚!
“不,不,不!”王立赶紧否认,呵呵一笑:“魏公公,我刚才说的是你啊!
其实,我不喜欢溜鸟赏画,玩玩对联还是可以的!”
王立知道魏忠贤是文盲,故意提起“对联”,只是想转移他的注意力。
没想到,魏忠贤仍然紧追不舍:“我哪懂什么名画啊,不过是随意收了几幅,扔在地下室吃灰罢了!
不过,说到名画,京师还真有一幅!”
魏忠贤欲言又止,成功勾起王立的兴趣。
从魏忠贤的眼神就看得出来,他对那幅画,存有觊觎之心!
至此,王立彻底懵了圈!
魏忠贤这家伙,到底懂不懂画?
若说他不懂,又怎会拥有《清明上河图》与《富春山居图》?
若说他不懂,又怎会对“另一幅名画”抱有觊觎之心?
若说他懂,又怎会将那些名画,随意扔在地下室里?
于是,王立没动声色,顺着魏忠贤的话往下说:“既然魏公公都说是名画,那一定不是凡品!
不知……这画在谁的手上?
若魏公公喜欢,我一定帮你弄来!”
“不,不,不,我只是随口说说罢了!”魏忠贤端起酒碗,云淡风轻地说道:
“听说,那幅画是宋代王希孟的《千里江山图》;
如果情报没错,应该在兵部右侍郎侯恂的手上!”
听到《千里江山图》和“侯恂”二字,王立几乎是双眼放光!
虽然马上就恢复正常,魏忠贤还是察觉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