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火枪的震慑下,领取粮食的饥民虽多,整体上却井然有序。
两个多时辰,确实井然有序!
但,王立把事情想简单了!
聚在河边的饥民,不仅没有减少,还在迅速增加!
得知河边在分粮赈灾,无数的百姓拖家带口,从几里外、几十里外蜂涌而来!
尼玛!
这还得了?
恐怕,把自己的家底掏空,也喂不饱这些百姓!
陕西的灾情,不是更严重么?
而且,那边的不是饥民,而是暴民!
杨鹤那厮,又是怎么操作的?
听说,他到陕西上任的时候,没带一个银子,没带一粒粮食!
为何,他没有被饥民围攻?
为何,他没有被乱民打死?
现在去求教,已经来不及了!
我去!
天色渐黑,饥民还在迅速增加!
再这么下去,老子也要成饥民了!
怎么办?
谁告诉我,现在该怎么办?
在线等!
真的很急!
我去,那边是谁的队伍?
为何有火枪?
难道,是大同的边军?
尼玛!
他们拖着大炮!
竟然比老子的装备还好!
吓死宝宝了!
情报不是说,山西没有乱民么?
不是说,山西的乱民去了陕西么?
靠!
老子是来赈灾的,不是来打仗的!
撤!
快撤!
一声令下,岸边的锦衣卫匆匆撤离。
大船顺水而下,趁着月色行出二十多里,终于甩掉了那些饥民!
“厂公,咱们……现在咋办?”
咋办?
还能咋办?
凉拌!
没好气地瞥了宋哲一眼,又将目光移向舱外。
堂堂的西厂厂公,竟然沦落到仓惶逃命!
要是传回京师,还不被人笑死?
此时的山西,太特么吓人了!
要不……撤回京师?
不行!绝不能回京!
回了京,就算朱由检不拿自己开刀,也会被言官骂死,好日子基本到头了!
要是没了厂公的身份,还怎么捞钱?
不过嘛……乱民,没什么文化!
他们,肯定不懂兵法,不懂“三十六计”!
对!
兵法!
给他们来个破釜沉舟,来个远交近攻,来个反客为主,来个瞒天过海……
瞒天过海……不行!
要不,给他们来个声东击西?
嗯,这招肯定管用!
“宋哲,派一个百户的人马上岸,伪装成百姓,给我散布谣言!
就说……就说……新任的山西巡抚和大同总兵,正在大同右卫、平虏卫、井坪所与朔州发粮赈灾!”
“厂公,你的意思是……”
“我去,这都不明白?不把饥民骗到大同府的西部,咱们如何能登岸?
给我记住:先把他们骗到大同以西,再把他们骗到八角所、镇西卫,一路往西南方向骗,一直骗到延绥!”
“厂公,你是说,把饥民骗到陕北?”
“对!就是把他们引到陕北!我倒要看看,杨鹤那位三边总督,到底用什么办法“培养元气”!
这事,你挑选最精明的属下去办,千万不要露馅!
别让人知道是咱们所为!
否则,咱的脑袋很难保住!”
“厂公,那些都是百姓啊!
咱们这样做,不太地道吧?
再说了,杨总督跟咱们无冤无仇……”
“不这样,还能咋办?
你不是有几千两银子么?
把你的银子分给百姓,你会乐意?
再说了,咱们把饥民骗到陕北,这只是暂时的!
等咱们的粮草运到,还是会分一些给百姓嘛!”
“那……好吧……”
宋哲有些不情不愿,但还是依令办事去了。
没办法!
陈王廷与宋哲,是自己最得力的下属!
但,这两个家伙都是武夫!
都是粗人!
没那么多花花肠子!
但很好骗!
……
山西的饥民,确实没什么文化!
听风就是雨!
锦衣卫散布的谣言,马上就起效了!
数十万百姓扶老携幼,拖家带口,呼啦啦地往西南方向而去!
尽管如此,王立还是不敢上岸!
饥民发现上当之后,活着的人肯定会返回大同!
大同的城池坚固,饥民很难杀进来!
但,他们的数量实在太多!
如果他们围在城外,自己的粮草肯定进不来!
届时,自己会被饿死城中!
所以,还是在船上办公,随时准备跑路,才是上上之策!
“厂公,已经查清楚了:昨日携带火枪、拖着大炮的饥民,确实是大同的边军!
他们因欠饷而溃散,又因饥荒聚在一起,打家劫舍,烧杀抢掠,啥都干!”
“嗯!饥民太多,咱们暂时无法赈灾!
但,只要发点银子和粮食,就能把这支边军拉拢过来!马上派人去办!”
“诺!”
……
这几日,王立如有神助!
不得不说,有奶就是娘!
将饥民骗往陕北、收编边军,进展非常顺利!
手上多了两门大炮,王立的腰杆也硬了!
更多的锦衣卫伪装成百姓,很快就摸清大同府周边的情况。
剩下的两万多百姓,仍在面朝黄土背朝天!
唉!
已经旱成这样,他们省下再多的小麦种子,又能有什么收成?
唉!
“陈安俊,我记得,你是山西马邑的吧!”
“是的,厂公!”
“很好!你带一个小旗的人马上岸,说服你的老乡们,迁往河边耕种!
告诉他们,不论有没有收成,每日都有两餐!
虽然吃不饱,但也饿不死!”
闻言,陈安俊欣喜地领命而去。
……
王立还是低估了天灾,低估了百姓的求生欲望!
不到五天时间,桑干河的两岸,就聚集了六万多百姓!
其中的三万多人,都是来自大同以南的太原!
出血!
大出血!
为了养活六万百姓,王立从江南各地买来无数的红薯、土豆和玉米!
还好,还好,这些都是粗粮!
相对于大米和小麦来说,价钱很便宜!
一两银子,就能买好几石!
银子嘛,左手转右手!
从应该上缴的关税里扣!
先斩后奏!
……
两月下来,桑干河上,大船往来不止!
在锦衣卫和边军的帮助下,简易的茅草木屋,一间间地搭建起来,延绵八十多里!
桑干河两岸,到处都是取水灌溉的百姓!
每日,王立起床的第一件事,就是查看桑干河的水位!
还好,还好!
水位的下降,不是很明显!
还好,还好!
第一批种下的土豆与红薯,都在发芽了!
长势喜人!
这年代,虽然没有化肥,但土豆和红薯的产量,王立还是有信心的!
再坚持几个月,应该能丰收了!
只可惜,种下的玉米……
唉!
我记得,每年的九月,好像是收玉米的季节!
不是种玉米的季节!
靠!
一万多两银子,全都打水漂了!
无所谓,是朱由检的银子!
“厂公,第一批购买的烟叶,已经运到了!”
“我去!差点忘了这事!”
王立猛敲自己的脑袋,眼珠一转:“刘冬,找些百姓帮忙,把烟叶搬到沙埚,别给我淋湿了!
再招些老弱病残,把烟叶全部剁碎!
该怎么剁,剁到什么程度,你有经验!
剁碎之后还要烤,烤了之后裹成筒状,你见过的,应该知道怎么操作!
再告诉那些百姓,每天十个铜板的工钱,外加一个红薯,一个玉米棒子!
想做的欢迎,不想做的不强求!”
“厂公,就算不给钱,百姓们也会抢着做啊!”
“是么?
那就……每天两个铜板,去吧!”
船头的太师椅上,王立又闭上眼睛。
朝野上下,所有人都知道:乱民,其实都是大明的百姓!
只要能填饱肚子,没人愿意提着脑袋造反!
这话,确实没错!
但,这不需要银子么?
正是有了银子,让剩下的大同和太原百姓填饱了肚子,这才成了顺民!
但,杨鹤那家伙在陕西,空口白牙,干劈情操,竟然混得风生水起!
据说,有一个造反的小头目,竟然被他招安了!
尼玛!
他一个银子都没有,拿什么招的安?
更奇怪的是,被自己骗到陕北的山西籍百姓,竟然很少人回来!
杨鹤那厮,到底拿什么养活了他们?
佩服!实在是佩服!
只可惜,我没杨鹤那样的本事!
只能先斩后奏挪用银子!
不过嘛……
收了多少税款,除了自己和魏忠贤,没人知道!
嘿嘿!
六万百姓在耕作之余,平均每人每月帮我卷一支烟,这就是六万支!
每月三千包!
每包卖二百个铜板……
不对,太贵了!
每包一百个铜板,这就是三百两银子……
尼玛!
这是亏本生意!
每人每月,平均帮我卷一百支烟,就是三万两银子!
卖价再翻一倍,收入六万两!
除去三千两的各项成本,除去代理商的利润,每月至少五万两银子入账!
嘿嘿!
浙江和福建,再开两个烟厂,运输成本更低!
每月入账就有十五万两!
哈哈哈!
银子来得挺快嘛!
啊……啊切……
寒风吹来,王立打了个冷战。
尼玛!
这才九月中旬,怎就这么冷了?
山西的局势,应该稳定了吧?
要不,向朱由检提个申请,调到南方去避寒?
他应该会同意吧?
“厂公!厂公!”
“额……什么事?”
“厂公,辽东的李高发来密信:皇太极的主力骑兵,在九月初进入蒙古哈剌沁部,兵力大约六万!”
“九月初?我去!
这厮还真想暗渡陈仓?”
王立蹭地弹起身:“袁崇焕有何动作?”
“李高发来密信之时,袁督师的关宁军仍然驻在宁远和锦州!山海关,仍由袁督师的副将朱梅镇守!”
这样啊?
事情不太妙啊!
自己与袁崇焕都曾上书,但长城以南的遵化、蓟门、三河、通州与京师,只有不到五千军队驻防!
如果,皇太极真的越过长城,沿着这条路直逼京师,朱由检恐怕要提前上煤山了!
历史上的皇太极,是否走过这条路?
大概,或许,应该,可能……没有走过吧?
嗯,应该没走过!
要是皇太极知道这条路,哪需要吴三桂“冲冠一怒”开关降清?
难道,历史真的改变了?
唉!顾不上这么多了!
“刘冬!山西交给你全权负责!
不得有民变!
把烟厂给我搞好!”
“诺!”
“如果水位继续下降,不论用多少炸药,也要把整个桑干河截断!
一定要确保红薯和土豆的丰收!”
“诺!”
“如果没让我失望,“锦衣卫指挥使”就是你的了!
再赏银万两!”
闻言,刘冬面色大喜:“多谢厂公栽培!属下绝不辱命!”
“很好!”
王立没敢有半刻停留,大船日夜不停,直奔京师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