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大明,仍是由于以农业税为主。
自万历“三大征”之始,朝廷外患不断,财政几近崩溃。
然而,在长江以南,特别是沿海各地,由于工商业的蓬勃发展,许多官员和商贾却富得流油!
若用“富可敌国”来形容,绝不为过!
就如郑芝龙的庞大船队!
就算大明朝廷倾尽所有,恐怕,也打造不出这样的船队!
所以,让郑芝龙归顺大明朝廷,既能赢得熊文灿的十万两银子,又能稳定辽阔的沿海一带,对通商是百利无害!
或者说,对自己的捞钱百利无害!
“呵呵呵……本厂公的假胡子,足以以假乱真吧!”王立呵呵一笑,赶紧把话题引到别处:
“郑大当家,想必你早就打听过了!
在浙江,只要有船由和商引,一切的贸易行为都是合法的!
你,是继续做海贼,还是做大明的顺民?
你,是想继续走私,还是光明正大地出海贸易?”
“是么?”
郑芝仍旧淡然一笑,目不转睛地盯着王立:“我需要一批瓷器,大约二十万件!
如果能在海宁成功装船,让我做大明的顺民,也不是不可以!”
“本厂公说过,只要办了船由和商引,再依法缴税,没人会拦你!
在浙江,没有“四十四条船”的限制,没有任何限制!
我巴不得,你每天都能卖二十万件!
只要你依法缴税,傻子才会阻你装船!”
“哦?还要缴税,怎么收?”
“月港那边,每件瓷器征税十钱;在浙江,每件征税三十钱!
你,要不要考虑一下?”
“反正只是试一试,多征二十钱也无妨!”
关税加了两倍,郑芝龙却一口答应下来!
这,在王立的预料这中!
月港那边,由于诸多的贸易限制,关税再低也毫无意义!
因为,海外贸易被官员垄断了——就连郑芝龙这样的大商队,也拿不到船由和商引!
而在浙江,一切的贸易行为,都不会受到限制!
通过四通八达的水陆交通,江南各地的商品汇于海宁,沿途没人敢阻挠!
别说征三十钱,就算征五十钱,八十钱,郑芝龙也会同意!
“郑大当家,你只办一百个船由?与你的实力不相符啊!”
“怎么?你想反悔?”
“不,不,不!本厂公说一不二,绝无反悔的道理!”
王立拍着胸脯保证,想死的心都有了!
唉,亏了!
亏大了!
王立哪里会想到,郑芝龙的船,太特么大了吧!
他的一艘船,就抵得上别人几十条船!
而船由,仍是一千两银子!
唉!
罢了,罢了!
大船也有大船的好处!
他一条船缴纳的关税,是别人的几十倍!
关税,才是港口贸易的主要收入!
细水长流,源源不断!
……
郑芝龙,真的做了顺民!
他的船队,此时正停靠在海宁港!
得知消息,熊文灿日夜兼程,从福建匆匆赶来。
“厂公,咱俩说好的,十万两哦!”
熊文灿几乎是点头哈腰,恭敬地递上银票,脸都快笑烂了!
王立淡淡一笑,毫不客气地接过!
名留青史,我呸!
青史能值几个钱?
今生的大富大贵,才是最重要的!
银子,只有银子!
除此之外,一切都是浮云!
……
两月后。
在熊文灿的支持下,在福建的平海卫,无数的大船扬帆出海!
王立整日数着银票,京师的朱由检,却在焦头烂额!
“皇上,山西之旱灾,简直是百年不遇啊!
赤地千里,粮食颗粒无收,饥民四起啊!
如果再不拨发银子赈灾,民变恐更烈啊!”
“皇上!陕西的旱灾比去年更甚!草根树皮皆被饥民食尽!易子而食者不计其数!
自去年,暴民王二斩杀澄城知县之后,应者不计其数!
今,王二还未被剿灭,王嘉胤又煽动暴民闹事!
如果再不赈灾,后果不堪设想啊!”
山西巡抚耿如杞、陕西巡抚练国事痛哭流涕,朱由检嘴角动了动,却没有说话,将目光移向毕自严。
“皇上,户部实在拨不出银子了!
去年,全国应收税款五百六十万两,实际只到二百八十余万;
皇上,这笔银子只能用在辽东!下官实在不敢乱用啊!”
朱由检无奈叹了口气,又将目光移向魏忠贤。
见状,魏忠贤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老奴也想替万岁爷分忧,奈何贼寇实在猖獗!老奴实在是有心无力啊!”
“哼!满朝的文武,竟无一人能替朕分忧!要你们有何用!”
愤愤的骂声中,朱由检拂袖而去!
上个月,魏忠贤就回了京师。
然而,原山西巡抚牟志夔贪腐的“一百万”两白银,并没有全部运抵京师!
因为,其中的很大一部分,被贼寇劫走了!
不仅如此,犯官牟志夔,以及二百多东厂锦衣卫,也遭贼寇毒手!
魏忠贤“拼尽了老命”,这才护送仅存的十万两子,侥幸回了京师!
其实,陕北的“王二民变”,早在去年就如火如荼了!
那时的朱由检刚刚登基,忙着巩固自己的权势,以为“闹一闹”就会过去,并没有引起重视。
或者说,朱由检并非没有重视,而是选择性地忽略了!
究其原因,无非就两个字:没钱!
派兵围剿,要钱!
招抚暴民,也要钱!
朝廷的户部,没钱!
魏忠贤带回的十万两银子,不过是杯水车薪!
这笔钱只能交给户部,用于辽东的开销!
朱由检的小金库,也没多少钱了!
原定今年年初的选秀,也因没钱而取消了!
朱由检和他的后宫嫔妃,三天才能吃一次肉!
如今,王二的民变还未平息,又来一个王嘉胤!
朱由检如何不着急!
但是,既没钱派兵围剿,又没钱招安乱民,光是急有什么用?
“万岁爷,要不……把王二狗调回来?听听他的意见?”
王承恩的话,让朱由检眼睛一亮!
若说花钱最省,又能办成事的人,恐怕只有王二狗!
去年,只给了他三万两银子的“前期费用”,他就把西厂重建起来!
直至今日,半年有余,西厂发展到两千多人,他却没开口再要一两银子!
他去浙江和福建试点收税,不仅没引起朝臣的反对,还上交了十万两银子!
就连浙江巡抚张延登,以及福建巡抚熊文灿,也对他赞不绝口!
听闻,熊文灿能招抚海贼郑芝龙,也是王二狗在背后出谋划策!
这样的能臣,理当委以重任!
于是,一道诏令,紧急送往福建。
……
“厂公,你抄钱谦益的家,除了上缴户部的五万两子,另有二十万两没有上账;
你在浙江、福建发放船由和商引,共获得一百三十万两银子,你只向万岁爷报了十万两;
另外,你收了兵部尚书刘廷元十四万两银子,却出尔反尔!
此事,若不是我帮你摆平,你早就被弹劾了千百遍!
所以,你与魏公公商议的五五分……”
崔呈秀咄咄逼人,王立却不惧怕!
“崔兄啊,我都没向魏公公要钱,你怎能恶人向告状?”
崔呈秀刚要说话,王立又举起酒碗,呵呵一笑:“崔兄,你们查抄牟志夔的老窝,总共获利三百万两,却只向户部报了十万两!
“被贼寇所劫”的话,只能骗过万岁爷和朝臣,却瞒不过我!
所以,按照五五分的原则,我该分一百四十五万两吧?
诚如你所说,扣去我该分给魏公公的八十二万两,你义父还该补我六十三万两!你说是吧?”
崔呈秀举着酒碗,脸上的笑容却凝固了!
没想到,这家伙远在福建,却对朝中和山西发生的一切,了如指掌!
“崔兄,福建军器局是个小衙门,一年也赚不了几个钱!
熊文灿那边没有意见,南都的兵部、工部和福建布政司,就劳烦你帮我摆平吧!
这些家伙整天上门找麻烦,若对他们硬来,恐伤了东西两厂的和气,你说是吧!”
“王公公,一个小小的福建军器局,我送给你便是!不过,账不是你那么算的!
海宁港和平海港,每日那么多的船只出入,所收的关税怎么算?
浙江和福建两地的商税,这又怎么算?
我义父让你补钱,难道有错?”
“不,不,不!”王立连连摇头,正色说道:“关税其实收不了多少,商税才是大头啊!
只可惜,西厂始终人手不足,商税很难收取啊!”
“王公公,有人说过“你的心不够狠”!”崔呈秀神秘一笑,举起了酒碗:“要不,浙江和福建的商税,我来帮你收?
咱们仍旧五五分账,你看如何?”
呵!
王立等的就是这句话!
在浙江和福建各开了一个港口,“专用军港”变成了商港,朱由检虽有生气,却也没怪罪!
毕竟,圣旨是他的心腹之臣王承恩转述,由司礼监草拟发出!
他还以为自己喝醉了,语言不清,这才让王承恩会错了意!
最关键的是,王立上缴的十万两子,不是上缴给户部,而是进了朱由检的小金库!
而且,军港变商港,商贾和官员全都从中受益!
大殿上的歌功颂德之声,让朱由检的自尊心,获得了极大满足!
这事,就这么稀里糊涂地摆平了!
然而,真要征收商税,王立就小心翼翼了!
以东西两厂的联盟,商税肯定能征到一些!
对此,王立有足够的自信!
然而,这将得罪一大群文臣!
弹劾、抹黑的奏折,必会雪片一般飞往京师!
如果没有朱由检的绝对信任,王立不敢轻易冒险!
没想到,王立畏首畏尾的事情,崔呈秀却拍起了胸口!
正好,刘廷元之事得罪了他!
他没有当面提,却能感觉到他的不满!
既然他对征税有兴趣,那就做个顺水人情!
危险让他去冒,黑锅由他去背,我只管收钱!
有什么不好?
于是,二人一拍即合!
饮酒间,几名司礼监的太监匆匆入殿。
“厂公!陕西暴乱不止,万岁爷诏你紧急返京!”
“啊?有人作乱?”王立张大了嘴,赶紧接过圣旨:“何人做乱?是不是李自成?”
“李……李自成?”
传旨太监一脸懵逼,如实说道:“王公公,作乱者是你的本家,两个都姓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