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太极撤兵了,没有任何征兆!
在王立和陈奇瑜看来,那这家伙做事儿颠三倒四的!
不是么?
凶神恶煞地杀到大凌河,劳师动众挖了四条壕沟,还放言要围城两年!
几日前,气势汹汹地杀向锦州,放言不破此城不回盛京!
这才没过几天呢,怎么就撤兵了?
当初的豪言壮语哪去了?
当初的威武霸气哪去了?
如果我是你啊,实在没脸见人,早就挖个坑躲进去了!
“厂公啊,皇太极撤兵是假,想让我放松警惕才是真!
你看啊,皇太极的主力驻于西平堡,如果是轻装骑兵,只需半日就能杀回大凌河!”
“呃……对,你的话很有道理!
不过,无所谓!
只要他没有引兵北上,他想怎么玩就怎么玩,我奉陪到底!”
“对了,厂公,皇太极在重新修筑广宁城,我觉得是个机会啊……”
“高公公,高公公……”
门外突然传来宋哲的声音,陈奇瑜和袁崇焕郁闷至极,赶紧躲到内殿。
“呯!”
房门被高起潜一脚踹开,怒指着王立:“王公公,你为何不出兵?还要等到几时?
皇太极欺压我汉人百姓,你为何无动于衷?”
“呼,呼,呼……”
王立自顾自吹打着红薯,懒得多看高起潜一眼!
于是,高起潜越发生气,大怒道:“万岁爷派来的史官,马上就到,你看着办吧!”
音落,重重地摔门而去!
王立的脸上,一丝杀气一闪而过!
“呃……厂公啊,其实,高公公没什么坏心思的,你别往心里去啊!
对了,八旗兵撤走,积压了一个月的信函马上送到,数量肯定不少,我得去清理一下!”
寻了个借口,宋哲满脸堆笑着离开。
很明显,他仍在左右斡旋,试图化解两人的矛盾。
其实,对于司礼监的几个太监,王并不讨厌或敌视他们!
前几年的很多时候,他们明里暗里帮了不少忙,在朱由检跟前说了许多自己的好话!
这些事情,王立从未忘记!
他之所以讨厌高起潜,只因他是个监军!
如今,八旗兵撤走了围城兵马,没等到诏回高起潜的圣旨,却等来了史官!
实在让人郁闷!
好像,朱由检很喜欢派史官!
上次围剿流贼的时候,也是如此!
竟然大言不惭地说,要把自己的丰功伟绩全部记入史册,流芳百世!
你的好意,我心领了!
问题是,你就不考虑我的感受?
让我流芳百世,你嘴上说说,或者做做样子就行,派史官过来干嘛?
到底是监视我还是束缚我?
不必说,在我的身边安插史官和监军,都是那群喷子在作梗!
狗日的,一刻也不让我安宁,简直是得寸进尺!
等我回过头,把你们一个个全部做掉,全部沉到大运河里!
“厂公,厂公,大事不好!”
宋哲匆匆入殿,递上一封信函:“四川巡抚刘汉儒,被万岁爷诏回了京师!
同时,陈士奇,被任命为新的四川巡抚!”
“靠!”
王立大叫不好,赶紧接过信函!
阅后,气得浑身直抖!
刘汉儒,前兵部左侍郎李松的外孙,进士出身,在朱由检还是“信王”的时候,做过他的老师!
崇祯四年,刘汉儒被调往四川任巡抚,一直持续到现在!
四川“试点变法”的那两年,王立封锁了出入四川的道路,彻底地放飞自我,巧立名目,先后杀掉了一千多朱氏宗亲!
其间,刘汉儒一直在左右斡旋,试图缓和王立与蜀王系的矛盾!
司礼监太监巡查四川时,刘汉儒并没有乱说话!
在他的口中,四川的烟叶“确实”遭了虫灾,大面积减产绝收!
不论出于何种目的,刘汉儒始终很听话!
离开四川的这两年,他从没有向朱由检上书告状!
所以,王立从没想过动他!
没想到,随着朱由检的一纸调令,刘汉儒即将回京任职!
这可不得了!
他一回京,自己在四川的所作所为,再也瞒不住了!
仅仅是杀害朱氏宗亲,或者在四川的偷税漏税,死一百次都不够!
不论如何,一定要把刘汉儒留在四川!
或者,想办法让他闭嘴!
还好,还好,朱由检的调令,是半月前发出!
新任的四川巡抚陈士奇,也是在半月前离京!
等他赶到成都,做好交接工作之后,刘汉儒才能启程返京!
还有时间!
赶紧飞鸽传书,让陈王廷到巫县拦截圣旨和陈士奇,还来得及!
宋哲的速度很快,几只信鸽,马上就腾空而起!
王立稍稍放了心!
但很快,又升起一个疑问!
陈士奇到四川任职,到底是谁的主意?
对方的目的,除了想搞死自己之外,还想窃取四川的变法成果!
这家伙,真够狠的!
通过这几年的建设,四川百姓虽然背了不少的债务,但整体上衣食富足,对西厂感恩戴德!
沿河而建的“锦江新城”,已经建设到二十四期!
每日的华阳码头,南来北往的客商,慕名而来的才子游客,络绎不绝!
成都城南的繁华程度,快要赶上秦淮河了!
每年几千万的收入,绝不能落到别人手上!
朱由检的调令和新任巡抚,可以拦截一次,却不可能无休止地拦截!
如果是朱由检的意思,那还好办!
就怕是,某些朝臣的主意!
“厂公,根据已有的资料,这个陈士奇,字弓甫,号平人,福建漳浦人,天启五年(公元1625年)进士出身,时任中书舍人;
崇祯四年(公元1631年),升任礼部主事,不久后迁任广西提学佥事;
次年,因父丧回乡丁忧;
半年后,丁忧期满,迁任重庆兵备、贵州兵备;
几个月前,陈士奇屡获升迁,从贵州学政跃升为兵部左侍郎、右佥都御史!”
“嗯,果然有问题!”
王立点点头,冷冷说道:“陈士奇不过是小鱼小虾,提拔他的人才是幕后黑手,赶紧查!
这家伙,敢把触手伸向四川,胆子还真不小!
不管他是谁,先弄死再说!”
“呃……好……”
宋哲连连点点头,继续递上两封书信:“厂公,张献忠、罗汝才、刘国能出湖广,与左金王、革里眼等部汇合,很可能流窜安庆;
另外,李自成自凤翔渡过渭河,在宝鸡击败王承恩部,继而甩开洪承畴的包围,进至泾阳、三原等地,与过天星、蝎子块两部贼兵汇合,方向不明!”
“是么?”
王立淡然一笑,似乎早有预料,随手接过信函。
流贼再起,朱由检肯定得到了消息!
奇怪的是,他为何没有诏我回京,还派来监军和史官?
难道,他认为,流贼已经是强弩之末?
这也太天真了吧!
又或者,他认为辽东的战局更为重要,怕自己分心?
如果真是这样,朱由检那孩子,也挺体贴人的嘛!
不错,不错,孺子可教!
“报……厂公:蓟辽总督杨嗣昌,派人送来信函,请厂公速速批示!”
“杨嗣昌?”
闻言,王立赶紧接过信函。
这个……朱由检诏杨嗣昌回京,到底是几个意思?
去年,孙承宗卸任之后,为了推脱“破虏总督”之职,王立向朱由检举荐了杨嗣昌,做为自己的挡箭牌;
只不过,杨嗣昌在辽东的表现没能让朱由检满意,又逢皇太极兵进朝鲜,“破虏总督”还是落到了王立头上;
到任后,王立并没有对杨嗣昌委以重任,而是让他驻守在后方的宁远城;
而今,朱由检诏杨嗣昌回京,到底是为何?
罢了,无所谓!
杨嗣昌的“大贤”,本就是自己吹捧出来的!
他要回京,让他回去便是!
他走之后,正好提拔曹变蛟和曹鼎蛟!
这两人加上何可纲,宁远城定然无忧!
不过嘛,杨嗣昌手握圣旨,临行前却向自己请示,足以说明他处事的八面玲珑!
既然他给我面子,那就不必为难他!
签了杨嗣昌的离任申请,宋哲再递上一封信。
阅后,王立表面上未置可否,心里却怒骂不止!
这个朱由检,怎么老是不听劝?
上一次,你提拔熊文灿为“两广总督”的时候,我就告诉过你,这人不可重用!
你为什么不相信?
为什么任命他为“湖广总督”?
对了,张献忠那厮在湖广!
熊文灿这家伙,千万别坏事儿!
想到这里,王立心头一紧,赶紧抓过纸笔!
奏书写到一半,却又停了下来!
不对!
总感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儿!
一般来说,朱由检诏某人回京,必是委以重任!
先有一个刘汉儒,这会儿又来一个杨嗣昌,再加一个熊文灿!
若说这两人是因为自己赏识,或者与自己有“交集”被诏入京,那么,熊文灿呢?
自始至终,极力反对提拔熊文灿的人,好像只有自己吧!
可以确定的是,这三人都与自己有关联!
而且,这三人的升迁,必是经过内阁的同意!
这就有些玄妙了!
温体仁!
这个笑面虎,到底在玩什么把戏?
查!
赶紧的,把温体仁查个底朝天!
“报……厂公:城外来了好几百个百姓,全都是汉人,是从广宁城逃过来!”
“不,不能让他们入城!”
王立蹭地弹起身,恰逢高起潜破门而入:“厂公,那是我大明的百姓,为何不许他们入城?”
说罢,大步往里走!
跟随高起潜入殿的,还有两名史官!
王立眉头一紧,嘴上仍然寸步不让:“没那么多“为何”,我说不许就不许!”
“厂公,你可要考虑清楚,那是我大明的百姓,是从广宁城逃过来的,追兵就在身后!
如果这批百姓遭到屠杀,你如何向万岁爷交待?”
“交代?没问题!”
王立嘿嘿一笑,将被子裹在身上,缓缓往外走:“高公公,咱们去城头上看个清楚,我马上就给你交代!”
高起潜一脸懵逼,稍加犹豫,赶紧跟了上去。
城头上,寒风凛冽!
城外,数百名百姓衣衫褴褛,踉踉跄跄地翻过壕沟,呼天抢地,不顾一切地往城门口奔来!
在他们的身后,百余名八旗兵弃掉战马,越过壕沟,扬着明晃晃的大刀紧追不舍!
见状,祖大寿连番请战,高起潜喋喋不休,城上的明军群情激愤!
王立却面带笑容,冷冷看着这一切!
哼!
前些天,八旗兵押来一批汉人奴隶,试图重建广宁城,确实不假!
但是,广宁城距此八十余里!
这冰天雪地的,那些百姓手无寸铁,如何能从广宁城逃到大凌河?
八旗铁骑,全都是吃素的?
追了八十多里,追不上几个百姓?
所以嘛,若说百姓中没有细作,鬼才相信!
呵!
我倒要看看,我不开城门的情况下,那些追兵如何收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