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臣夹道欢送的时候,料想王立已经接任了“破虏总督”一职,全都暗自欣喜;
事后,得知王立婉言谢绝,他们再也坐不住了!
无数的奏书飞向武英殿,言辞恳切,有理有据!
看得朱由检心神荡漾,想入非非!
于是,朱由检又坐不住了!
已经南下的王立,收到朱由检的亲笔信,心里直骂娘!
这才离京十几天,还没抵达荆都府,那孩子又想闹哪样?
表面上,是在询问辽东的军事部署!
实际上,仍想自己担任“破虏总督”之职!
只能说,这家伙,真特么像个孩子!
此时,他已经二十四岁了,一点也不稳重!
想到什么就要什么!
脸色一日三变,完全由着自己的性子来!
按兵不动,说得好好的,这么快就变卦了!
我不过比你大几岁,又不是你亲爹!
成天缠着我不放,有这必要么?
不过,细细想来,这孩子真够可怜的!
他深刻地认识到,皇太极真敢出兵朝鲜,确实是大明转守为攻,大破敌兵的绝好机会!
只可惜……
朝中那帮文官,没一个让人省心的!
这段时间,没人上书破口大骂,全都在分析辽东的时局,足以让他欣慰了!
然而,又有什么用?
孙承宗老爷子卸任之后,辽东再无能人主持大局!
官职最高的祖大寿,成天守着大凌河,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这样的局面,他不操心才怪!
呵呵了!
光是操心,又有何用?
其实,我也想建功立业,我也想帮你彻底搞定皇太极啊!
可是,“五省剿贼总督”和“破虏总督”,全都是火坑!
朝中官员,全都瞪大眼睛看着我!
他们的弹劾奏书,可能早就写好了!
我接任“五省剿贼总督”一职,勇跳火坑,已经是拿青春赌明天了!
辽东的破虏总督之职,我,真的是有心无力了!
就算,你真想干一番大事,还是另请高明吧!
想到朱由检那张充满期待,又无比可怜的脸,王立轻叹口气,把写好的书信揉成一团,扔到了滚滚的汉水之中。
因为,实在不忍心让朱由检失望!
纵观整个明朝,像他一样稍稍正常一点的,能够勤于政务,有雄心有抱负的皇帝,确实没几个!
几经思量,还是决定多多地安慰他,鼓励他!
而不是生硬地拒绝他,打击他!
于是,提起笔,歪歪扭扭地写下另一封信:
“万岁爷明鉴,常言道:国小而不处卑,力少而不畏强,无礼而侮大邻,贪愎而拙交者,可亡也。
今,建奴恃十万之重,妄图蝼蚁撼树,无疑是自取灭亡。
小奴远在湖广,为剿贼大事心力交瘁,实在不能为万岁爷分忧,实乃罪过;
此时此刻,还请万岁爷韬光养晦,积蓄实力,不急不燥,耐心等候;
他日,必有破敌良机。”
书信送出,宋哲赶紧凑上来:“厂公,咱们是沿汉水而下,还是继续骑马?”
“说人话!”
王立没好气地回答。
“这个嘛……”宋哲嘿嘿一笑,送上一杯盖碗茶:
“厂公啊,咱们一路上磨磨唧唧,你整天打听流贼的动向,又在襄阳停留了三日,已经很明显了嘛!”
“不错,不错!你小子跟了我七年多,终于学会了揣摩上意,不错!”
“本来就是嘛!流贼复入陕西,合兵二十万直逼西安,连营五十余里!
如果厂公仍到湖广坐镇,消息的传递和指挥多有不便,恐坐失良机啊!”
“不错!”
王立点点头,郑重地说道:“流贼主力汇于陕西,不用一个一个去抓,我正好求之不得!
传令下去,全军改道西进,直入武关!”
因为看过《三国演义》,而且有着“上帝视角”,王立对陕西的地形不会陌生!
陕西,关中之地,八百里秦川,地势平坦!
在这里,正是骑兵大展神威的最佳场所!
两月前,王立令洪承畴和卢象升两路夹击,再令曹文诏引骑兵镇守山西,其本意,是想把流贼往郧阳一带赶;
然后,几路兵马合为一处,继续把流贼赶向长江北岸,再调曹文诏的铁骑往返冲杀;
如果顺利,就算不能全歼流贼,也能损其大半兵马!
而荆都府的长江南岸,曹鼎蛟和曹变蛟的铁骑正在严阵以待!
纵有部分流贼渡过长江,即不敢东去南都,亦不敢在荆都地界久留,只能沿长江而上!
将其逼入四川,正好来个关门打狗!
然而,计划没有变化快!
洪承畴那家伙,关键时候掉了链子!
或许被流贼的声势吓坏了,或许是真正的失误,竟然让流贼潇洒地绕了个圈,移师他的大本营!
洪承畴意识到大事不好,赶紧向自己的“义弟”请罪!
言辞恳切,令人动容!
对于洪承畴这位“义兄”,王立并未怪罪!
只是令各部兵马速速入陕,屯兵西安,力保秦王朱谊漶的府邸不被攻陷!
如此调动,流贼果然中计!
以为各路明军胆颤心惊,只敢死守西安!
高迎祥联兵二十余万,试图猛攻西安,正好在王立的预料之中!
“厂公啊,其实,陕西的地形,与四川多有类似!
流贼的主力聚于关中,是不是也可以关门打狗?”
“我也想关门打狗,可惜,时机不是太好!”
“时机?”
宋哲满腹疑惑,赶紧问道:“厂公以为,何时才是最佳时机?”
“此时正值六月,恰逢关中麦熟!
就算将流贼困于关中,却很难饿死他们!
要跟流贼死磕,并非我之所愿!”
听到“死磕”二字,宋哲不由得脊背发凉!
李自成、张献忠、刘国能、罗汝才等部流贼,几乎全是步卒,用骑兵与之对阵,没什么难度!
然而,闯王高迎祥的麾下,竟然有三万多骑兵!
其中的一万多,还是铁骑!
真要跟高迎祥死磕,胜负很难预料!
而且,此时此刻,各路流贼的兵马总量,可能远远不止二十万!
因为……
陕西,是各路贼首的老家!
聚众谋反的这几年来,战死的人不少!
但是,活着回来的人也不少!
一个个的,骑着高头大马,穿金戴银,搞得跟衣锦还乡似的!
在这样的人肉宣传下,无数百姓扔掉锄头,毫不犹豫地加入了造反大军!
据洪承畴送来的书信所言,此时的流贼数量,很可能有百万之众!
而聚集于西安的明军,总数不过七八万!
怕了,怕了!
不仅洪承畴、卢象升和左良玉怕了,就连王立也怕了!
“咦,不对啊!”
宋哲似乎想起了什么,满脸欣喜地凑上来:“厂公,按照以往的惯例来看,六月,确实是关中的麦熟季节!
但是,陕西连年旱灾,今年更胜!
纵是麦熟季节,纵然关中之粮尽被流贼所得,其百万之众亦撑不了多久!”
我去!
王立猛敲自己的脑袋,恍然大悟!
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这话果然不假!
若不是宋哲的提醒,真要误了大事!
唉!
自己只是个学渣,被迫指挥各路大军,实在有些勉强!
《三国演义》中不是说过么:为将者,不通天文,不识地理,不知阴阳,不晓奇门,不观阵图,不掌兵势,庸才也!
庸才!
我真是个庸才!
“速速传令:洪承畴、左良玉,退守武关,截断流贼窜往南阳之道;
卢象升、艾万年,退守潼关与黄河渡口,截断流贼窜往洛阳之道;
曹文诏、曹变蛟、曹鼎蛟,速领骑兵于洛阳集结;
孙传庭、杨嗣昌,暂停训练兵马,速往武关和潼关转运粮草!
另外,再给四川的陈王庭飞鸽传书,令他召集乡勇五千,速速前往子午道设伏!”
军令一出,宋哲大惊,赶紧拦住传令的锦衣卫!
“厂公,真要弃守西安?
若是秦王朱谊漶被流贼所害,如何向万岁爷交待?”
“呃……这个嘛,让洪承畴和卢象升多加注意,退走的时候,把朱谊漶顺手带走,不就结了?
剩下的郡王、将军、仪宾什么的,估计也死得差不多了,用不着咱们操心!
这事儿啊,就这么办!”
“喏!”
……
骑着高头大马,王立容光焕发!
想不到,还真玩了一出关门打狗!
关中之地,虽然地势平坦,但它的周围关隘重重!
南边的大散关,没有明兵驻守!
流贼若敢经大散关入陈仓道,或者经褒斜道和傥骆道窜往汉中,必是死路!
困为,这三条入蜀通道已经被城塞堵死,万夫莫开!
若敢经子午道窜往汉中,也是死路——陈王庭在此等候多时了!
西北方向的萧关,没有明军驻守!
流贼若出萧关,迎接他们的将是崇山峻岭、塞外的漫天黄沙,以及臣服了后金的蒙古骑兵!
所以,这条路,也是死路!
当然,流贼可以继续往西,经荒凉的丝绸之路出阳关!
只怕,他们有命出去,没命没来!
最终,流贼在关中呆不下去之时,只能死磕潼关与武关!
这两关皆有明军重兵把守,正好求之不得!
一时之间,就算流贼不来死磕,至少将其关在了关中,山西、河南与湖广,再无流贼肆虐!
当然,等到曹文诏的骑兵就位,就可以肆无忌惮地骚扰流贼,使其坐如针毡,不得一刻安宁!
实在没有办法之时,他们只能选择北上,试图东渡黄河窜往山西!
届时,自己只需派遣骑兵巡逻,提前守住几个重要渡口,流贼只能望河兴叹!
所以说嘛,彻底剿灭流贼,搞死张献忠和李自成,好像不是很难嘛!
嘿嘿!
如果真是这样,又能多捞好些年了!
“报……厂公:夔州府巫县铸铁局之技工……”
“噗……”
报信的锦衣卫,摔了个狗啃泥!
王立的美梦被打断,满脸愠色:“毛毛躁躁的,急什么急嘛!”
“厂公啊,一百万的赏钱,能不急嘛?”锦衣卫顾吐出泥土,满脸欣喜:
“厂公!夔州府巫县铸铁局之技工,已经解决了蒸气机漏气的问题!
属下前来报信之时,那机器已经连续旋转了两天,达到了厂公的悬赏要求!”
“哦?是么?”
王立眉头紧皱,脸上全是怀疑之色:“你倒是说说,几个阀门之间,气缸与活塞之间,是怎么做到不漏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