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至澍纳个妾还要大摆宴席,是否存着什么目的,不能怪王立多想!
因为,这个时代的普通女子,真的不值钱!
或者说,这个时代的女人,地位实在很低下!
纳个平民女子为妾,一般就十来两银子!
就算妙龄貌美的,也不过二三十两!
并且,
妾,是用“彩礼”买断的,就跟买个婢女没什么两样!
小妾在家中的地位,也只相当于婢女,挨打挨骂是家常便饭,随时会被赶走或转卖!
就算小妾生了儿子,那也不过是“庶子”,要管正妻叫娘,只能继承很少的财产!
所以,如果不是活不下去,或者男子主动承诺了什么,很少有女子愿意给人做妾!
而家中的正妻则不同,那可是三书六礼,凤冠霞帔,八抬大轿娶回来,当众拜了天地父母的!
娶妻时大摆宴席,很正常!
拜堂大典上的宾客,要么是亲朋邻里,要么就是试图巴结的“下级”!
纳妾,从来没有摆酒宴的说法!
所以,朱至澍借纳妾为名邀请王立,或多或少都有羞辱的成分,不生气才怪!
最让王立生气的是,朱至澍承诺的一千万两银子,至今没有送到!
派人催了许多次,甚至送去好几封书信,朱至澍仍旧不闻不问!
此时,王立在生气,朱至澍也在生气!
“厂公,你承诺的征招十万徭役,承诺的三年之内拓宽所有道路,进度如何了?
本王不是瞎子!
本王在矿区,也是有人的!
这半年里,你只招了五千徭役,只打通了矿区至渡口的二十里山道!
进度,不过六十分之一!
而本王承诺的资金,已经给了二十分之一!
你还敢向本王开口要银子?
本王派人问了无数次,你要么含糊其辞,要么就避而不见!
本王都没说什么,你还敢生气?”
朱至澍劈头盖脸一地责问,王立并不生气,呵呵笑道:
“王爷啊,如果,你吃饱一顿饭需要五个馒头,那么,你是不是只吃第五个就行了?
前面没吃饱的四个馒头,是不是浪费了?”
“……”
朱至澍正在回味这几句话,王立又开口了:“王爷啊,你只看到我打通了二十里山道,就没看到十几万斤的火药?
如果没有这批火药,再多的徭役进了山,又有什么用?
这批正在炼制的火药,不就是你没吃饱的前四个馒头?
还有,在道路没有打通的情况下,如果派十万徭役去往渡口,如何保证粮草的供给?”
这番辩白,有理有据,朱至澍哑口无言了!
此时的建昌卫,完全就是不毛之地!
山路的艰险,生活的困苦,绝非成都平原的人可以想象!
从五莲峰至叙州府一带,山路更加崎岖陡峭,几乎没有扎营的地方!
这一段路,距离矿区八百多里!
朱至澍派去的“监工”,绝不会前往巡查!
而是,整日窝在矿区附近的帐篷里!
每隔十几天,巡查个几十里,然后发一封“飞鸽传书”汇报进度,仅此而已!
所以,在朱至澍看来,王立只修筑了二十里的山路——从矿区至泸水渡口!
照此进度,一千多里的山道完全打通,估计得猴年马月!
他小心地扣着“工程款”,就在情理之中了!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从五莲峰至叙州府一线,已经拓宽了一百多里!
再过几个月,渡口至长江的道路就基本疏通了!
铁锭从矿区沿山路运往渡口,然后船运至五莲峰改走山路,到达叙州府再改水路!
虽然多了两次中转,但确实是疏通了!
王立好言解释,是因为,还没到跟朱由检翻脸的时候!
此时,没必要跟朱至澍翻脸!
和气生财嘛,你好我好大家好!
所以,铁锭真正的运输路径,王立小心地隐瞒着!
“那……如果按厂公所说,道路何时可以完全疏通?”
“三年!”
王立伸出三个手指,沉着又自信:“三年时间,道路必能疏通!
前两年,我要准备足够的火药!
第三年,十万徭役马上进山,一路摧枯拉朽!
王爷啊,如此多的火药,掀翻几座山都没问题,你还担心道路不能疏通?”
“原来如此,本王明白了!”
朱至澍点点头,郑重地说道:“前两年准备火药,就相当于最先入腹的四个馒头,必不可少!
既然如此,炼制火药的工程款,本王给你加到二百万两!
余下的八百万两,等你摧枯拉朽之时,本王再按实际的疏通进度,准时支付给你!”
朱至澍的话,让王立哑口无言了!
想不到,这家伙挺狡猾的!
不见兔子不撒鹰啊!
一千万的工程款,就像挤牙膏一样慢慢给!
罢了,罢了!
能骗到二百万,已经很不错了!
只要出入四川的道路严防死守,保证银子只进不出,迟早是自己的!
“好说,好说,就依王爷之意!”
王立满脸堆笑,扬着手里的大红请柬:“王爷啊,你纳个妾也要大摆宴席,这不是让王妃为难嘛!”
“唉!惭愧,惭愧啊!”
朱至澍轻叹口气,阴沉着脸:“就在上个月,王妃因病薨……已经入陵了,本王只好另续良配……”
我去!
原来,他是另续正妻啊!
他原配的王妃沈文君,竟然挂了?
她才四十来岁,不是挺硬朗的嘛,怎么就挂了?
关键是,怎么没人送来消息?
“唉!王爷啊,你也真是的!
王妃因病而薨,你就没派人送个信?
没能参加王妃的葬礼,实在是罪过,罪过啊……”
“罢了,罢了!
本王依照大明的新律法,把王妃的丧事从简办理了!
就算是朱氏的宗亲,本王也没有专门通知!
厂公不知此事,不足为奇!”
“既然王妃因病而薨,还请王爷节哀!
爷王另续良配之吉日,本厂公必来道贺!”
“能请到厂公捧场,本王荣幸之至!到时候,一定要多喝几碗“国窖1631”哦,哈哈哈!”
朱至澍大笑着离开,王立的脸,瞬间沉了下来!
这其中,问题多多啊!
大明会典里的规定,亲王娶妻的礼仪非常繁琐,好像是在皇宫里举行吧?
不对,蜀王就藩于四川,已经二百余年了!
在皇宫里娶王妃的,是就藩之前的各路藩王!
可是,还是不对呢!
按照明朝的礼制,亲王的正妃因病而薨,理当上报礼部,由朝廷追尊谥号吧!
朱至澍另娶王妃,也应该按礼制上报礼部,由朝廷赐予金册和封号!
这些,都没有!
自从“合作开矿”之后,因为筹集资金的需要,朱至澍与多位藩王来往密切!
蜀王府的人员出入四川,以及蜀王府的书信出入四川,再也没有严密封锁了!
然而,朱至澍丧事从简也就罢了,另娶王妃这种大事,也不上奏朝廷?
古怪!实在古怪!
“沈文君之死因,其中必有古怪!
五日之内,务必调查清楚!”
“喏!”
……
因为各自的利益,王立与朱至澍之间的仇怨,很难轻易地化解!
就算刚入四川之时,王立也刻意跟“姓朱的”保持着距离!
二人“合作开采铁矿”之后,因为有着共同利益,看起来一团和气了!
其间,朱至澍多次来到锦衣卫府,只带四五个随从,对王立非常放心!
然而,王立却时时刻刻提防着,从没进过成都城,更没去过承运殿!
在这年底之际,朱至澍适逢大婚,并且亲自送来请柬,很难找到拒绝的理由!
但总觉得,这是一场鸿门宴!
这一刻,王立在调查蜀王妃的死因,朱至澍也在忐忑不安!
“父王!开弓没有回头箭,咱们只能破釜沉舟了!”
朱平樘话音刚落,朱平樻接着说道:“父王!兄长说得对!只要将那死太监诱至王府,定叫他插翅难飞!”
“没错!他有骑兵又如何?他人多势众又如何?
父王大婚之日,他能带多少人进城?
又能带多少人进王府?
这一次,定叫他死无葬身之地!”
“罢了!”
朱至澍把心一横,拳头捏得咯咯响:“敢动我朱家的人,敢动我朱家的东西,他死得不冤!
平樘,王府的兵马部署,由你亲自负责,绝不能出半点纰漏!”
“父王放心,孩儿已经安排好了!
五百精兵全部伪装成家仆,没人会察觉!
只待戌时正点,礼炮鸣响之时,他们就一拥而上!
就算用死人去压,也能压死那死太监!
与此同时,各路郡王同时起兵,直奔宁王府!
只要干死了王立,锦衣卫再多,也将群龙无首!
事成之后,由张巡抚出面斡旋,必能平息事端!”
“很好!”朱至澍点点头,冷冷一笑:“南都那边,也要部署得天衣无缝!
天音阁的那个……那个柳如是,除她之外,不留一个活口!”
“父王放心,几位叔伯办事稳妥,必不会走漏风声!腊月二十八,两地一同起事,大事必成!”
“甚好!”
朱至澍激动得猛拍桌子,愤愤骂道:“狗日的死太监!敢在本王头上动土,死得不冤!”
……
“哦?那个蜀王妃,真的是因病而卒?”
“确实如此!
她的肺痨,持续十多年了!
能活到今日,已经是奇迹了!
另外,听说,朱至澍的婚礼十分隆重!
除了张巡抚和十几位布政使、按察使、参政和主事之外,各州各府的官员和朱氏宗亲,都会前往恭贺!
不过……”
说到这里,宋哲话锋一转:“不过,婚礼的当日人员复杂!
为了安全起见,厂公……还是不要前往才好……”
宋哲的担心,并非空穴来风!
在朱至澍大婚的当日,王立不可能带领太多的锦衣卫前往!
能进入蜀王府的锦衣卫,更是少得可怜!
如果朱至澍趁机发难,很难全身而退!
“厂公,宋指挥的担心不无道理!”
王立正在举棋不定,柳如嫣又说话了:“厂公啊,朱至澍在腊月二十八大婚,确实是个吉日!
但是,这个日子紧邻除夕啊!
从路程上来说,前往恭贺的各州各府官员,以及许多的郡王、将军、县主县君什么的,很难返家过年!
朱至澍如此着急,实在不太正常!”
“没错,他急着大婚,确实不正常!蜀王妃确切的死因,还需继续深挖!”
王立神秘一笑,满脸自信:“其实,你们全都误会了!
我担心的并非朱至澍发难,而是除掉他之后,如何向万岁爷交待!
他好歹是个亲王啊!
还是万岁爷的叔叔辈!
就算有张汉儒的见证,咱们也不好下死手啊!”
“报……厂公:司礼监掌印太监王承恩、秉笔太监曹化淳、随堂太监高起潜、方正化和张彝宪,
奉万岁爷之命入蜀,巡查试点变法之诸多事宜!
属下前来汇报时,诸位公公已在奉节!
从路程上看,几位公公后天就能抵达成都府!”
“我去!
万岁爷他……把我盯得也太紧了吧!
这才半年不到,又派人过来巡查了?
不过嘛,后天……”
王立心头一喜,突然放声大笑:“这几个家伙,来得太及时了!赶紧派车马去迎!
后天正午之前,务必将他们接到锦衣卫府!
此行,必须严格保密!
不得走漏半点风声!”
“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