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及应无骞,自然会提及另一人,崇玉旨,两人皆是阴谋家,针对某些大方向能一拍即合,却又互相提防,互相算计,毕竟都属于三教阵营。
只是应无骞与崇玉旨不同,他尚保留了儒门的清高与雅致,为了儒门大道,可以牺牲自己之外的任何人,对权势与力量,也没有那么多不择手段。
所谓“独尊儒学”并非空谈,可惜,那一身所学,终归是用错了地方。
机关算尽,终是一切成空,他败在了自负与刚愎,亦败在了勇武不足。
临终之前,是对大业未成的不甘?亦或是感慨个人之得失?便只有他自己知晓了。
在得知少年的名字后,蔺重阳思绪如电,复盘着一系列的信息。
因为他之影响,单锋剑更早盛于江湖,诸多派系也随之而生,导致很多事情提前发生,很多事情没有发生,很多事情发生了,却与另一个时空有所差别。
比如,单锋剑所有派系林立,却未曾听闻赋剑流觞;冥帝冥帝得以重铸,却是由生命练习生将材料带回;诸如此类,数之不尽。
而浩星探龙历劫归来,天剑老人与其他相关之人的际遇,也会因此有所变化。
即便如此,映云骞依旧离家出走,甚至比另一个时空更早接触有儒门之理念,就目前来看,不算坏事。
不过寒武纪没有前来苦境,更没有被夸幻之父与地冥算计,映鸿雪的际遇,也会有所不同。
这不过是影响辐射下的冰山一角。
“志存高远,如云高翔。”蔺重阳不动声色的夸赞了一句,随后继续道:“云骞,我可以这么叫你吗?”
“自无不可。”映云骞先是点头应下,而后出言询问道:“只是晚辈亦不知晓前辈尊讳,不知前辈可否相告?”
“尊讳谈不上,不过是一号一名,腾光灵曜•蔺重阳。”
就在蔺重阳说完同时,只见映云骞当即愣在原地,而后,勐的将捂在怀里的书册拿出,赫见封面所书:公羊春秋。
少年将扉页翻开,其上所书作者名讳,便是腾光灵曜•蔺重阳!
“前辈便是此书的作者!”少年激动道:“也是新儒学体系的奠基人!”
蔺重阳纠正道:“你手中之书非我所着,当是门人摘录之作,内容上有所删减。”
少年将书重新捂回怀里,遗憾道:“原来是这样吗?”
“哈,走吧,随我先办件小事,然后一同回德风古道。
门内尚有原稿存留,你若是感兴趣,届时大可自行查阅。”
…………
有了合适的媒介,两人的关系,便不像刚开始那般生硬。
两人在赶路途中交谈了很多,可能是因为见到了偶像的缘故,映云骞虽然放下了戒备,却多了几分忐忑。
不过,关于思想上的教育,蔺重阳已经提前在给他进行了:
“就像此地,原本是一片山区,地方不大,生活的人却是不少,但水源只有一条河流。
沿途的村落,每年都会因为争夺水源,大打出手,死伤惨重。”
进入城池后,两人走在繁华的街道上,若非亲耳所闻,映云骞很难想象,此地在很多年前,尚是未曾开化之地。
“那后来发生了什么?”少年好奇道。
“自是有人为百姓开山引源,于筚路蓝缕之中建起这座城池,并拓展商道,推行教化,方使此地有了如今之繁荣。”
“前辈又是如何知晓?”
“你未曾留意吗?方才那段城墙之上,便纂刻有昔日之事,以供后人瞻仰,提醒他们莫要忘记那段历史。”
目睹着苦境这些年来发生的变化,蔺重阳甚是欣慰,这代表着,他一直以来的努力都没有白费。
开山引源,普通人需要数代的努力,付出无数的牺牲,都不一定能得到成功,但先天人仅需要几招,便能将目的达成。
不管是效率,亦或者安全性,皆不是寻常人能比较的。
当生产力提到提升,促使百姓的生活水平得到提高,再加上经济的发展,丰富了他们物质生活。
在这个过程中,教育便能开始普及,将未开化的山村,建设为人人皆识字的城镇。
一步又一步的努力,使此地摆脱了“穷山恶水出刁民”的状况,进而面向更美好的未来。
将理论与现实结合后,少年询问:“那位前辈也是儒门中人吗?”
答桉自然是肯定的:“是。”
察觉到蔺重阳语气中的波动,映云骞小心翼翼的欲言又止:
“那他……”
“牺牲了,尸身被葬入圣葬骨林,名字被刻入门内圣地,感其恩,记其贤,望追其列。”
蔺重阳的语气有些沉重,在他记忆中,是自己与师叔帮他们做的手续,并且亲自送他们出门。
当他们再回来之时,已经是一具具尸体,一个个名字,别说与他同届的儒生,便是晚几届的,亦没有剩下几名。
这是他们自己做下的选择,用一己性命,救万民于水火,无疑是值得的,后人亦会引以为荣。
前人以己之生命,贯彻了救世护世之信念,而活下来的人,不仅要将前人之信念肩负,更要连带那份责任一同承接,然后,去接续未竟的事业。
苦境的变化,足以证明,这条道路是正确的。
“他们这样做,值得吗?”
映云骞有些不太能理解,现实发生之事,与他在书中看到的不太一样。
蔺重阳抬起左手,摸了摸少年的头发:“既然决定要加入儒门,有些道理,你便需要早些明白。
牺牲,是否能用值得来衡量?信念,是否需要他人之肯定?”
城镇的街道上,虽然不能算人山人海,但也绝对谈不上少,各种摊位从街头摆到街尾,甚至还有来自其他地方的商贩。
不同的香气,以及各种烟火味,弥漫在空气之中,不时还能听到几句叫卖声,让人眼花缭乱。
从小到大,映云骞其实很少有时间,来逛像这样的市集,因为他们家算是隐居,平日中不是在练武,便是在读书,与普通百姓的交集并不多。
蔺重阳的问题,让少年有些迷茫,毕竟,他不过是个十五六岁的孩子:
“我曾在书中看到过,所谓杀身以成仁,舍生以取义,但是,现在的我还不太能明白。”